抱起他脸上已经没了血色但残存着温度的头,拨开了他那凌乱的发,看着他那在逐渐变得浑浊的眼,轻轻的吻上了他已经没了温度的干裂的唇,依旧是那淡淡的松苓香,勾起微微一笑,泪水与他残留在脸上的泪混合到了一起,沾着他的鲜血滴落到了地上,轻轻的闭上了眼:“上官彧,如今和不和离,如今我们是真的天人两隔了,师父,你知道我是爱你的,只是…是不是我知道的…晚了些。”
最后,她没能带走上官彧的尸体,甚至是头颅,但她带走了乌梢的全尸,而全程,并未见过上官麒,一直是螟蛉在处理,一切也都是晚上进行的。除了上官麒和螟蛉,其他人并不知道,她如此在意的,是叶罗的小王子。她将乌梢带回了叶罗。完成了对乌梢的诺言,泰攀白发人送黑发人自是愤怒之外伤心事必然的。他将他葬在了风景最美的一处,这样,他白天可以看云,晚上,可以数星星,寂寞了,会有鸟儿陪,下雨了,回有大树遮,可惜他再尝不到那美酒和鲜美的羊肉,也不会再有阿谭,陪他了。
“殿下…若是乌梢王子回了叶罗…”螟蛉看着澹优一人驾着一辆骡车乔装成了送菜的趁着天刚刚有些亮光一路往城外走,心中有些烦乱,一方面希望澹优离开,一方面却又不希望他离开,若是离开了,这贤贵妃所做的一切就都会付诸流水了。
上官麒临窗而立,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他看不见澹优的身影,所见不过是大漠寒凉的春早,静静听着风吹过耳边呜呜声响,似泣似诉,却不知道是为谁泣,为谁诉,清俊的染上些边关风霜的脸上挂出一抹清淡的笑:“既然错了,就错吧。天意如此,阻拦何用。”
确实,因为韩无叶误杀了乌梢,虽然上官麒和贤贵妃已经将一切都坐实了,但泰攀因为失子之痛不惜一切代价亲自入京将所有的事情前因后果想上官颉交代了个明白,最后上官麒回京之后当即被打入了天牢。最后削去爵位终身幽禁王府。而贤贵妃谋划了这么久,最后却送了皇后一个人情,特地告诉皇后韩睿文怕猫,毁了好姐妹杀了好姐妹的儿子,甚至不惜害死了亲哥哥一家,而这一切,也不过是因为一个极其烂俗的理由。最后,不过三尺白绫,一缕幽魂。
而上官颉知道了上官彧的情况最终没有动上官忆,而柳侧妃也有了身孕,他便等着柳侧妃的孩子出生,若是男孩就立为太子。柳侧妃很争气,真的生了个儿子,跟上官彧同一天出生。而奏疏和上官麒,始终没有提到澹优的下落,绘心带着初一回到了公主府,上官忆将她收做了义女,改姓符,也算给符家留了个后。忧思过度的上官忆,一年后也死了。
“睿儿姐姐。我,我好像……”
“好像什么?”韩睿文看着眼前粉面含春带着羞怯笑容的符瑗瑛盈盈笑着,两人坐在湖边一处小亭中,满眼烟波浩渺,堤岸垂柳繁花,春意盎然。
“我……”符瑗瑛羞的脸通红的,抓住韩睿文的手半晌也没说囫囵话,只道:“有喜欢的人了。”
韩睿文眨了眨眼,有些好奇:“真的?这是哪位青年才俊能入的了你的法眼?”
符瑗瑛小嘴一嘟:“哎呀,又不想说了~”
一处酒楼包厢
“睿儿,我们走吧,走了你就不必入宫了。”
面前的蓝衣男子想去握住面前泫然欲泣的女子的手,却被她躲开了,怅然若失。
韩睿文凄凄一笑:“你这是在开玩笑,我若走了,兄长怎么办?长公主刚刚生下南瑾,这圣旨下了,你就该知道我们不可能了。”
“睿儿。”
“好了,不必说了,这几日就要入宫,你我,不必再见了。”说罢,韩睿文起身就要走,王国章有些慌,伸手想去拉她的袖子,可最后却只让那极好的绸缎丝衣从手中滑走了,而这一别,他不曾预见,这会是一辈子。因为他不曾察觉,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门外站着另外一个清瘦身影,满脸清泪。
春风初度,冷宫院正当中那棵玉兰今年到底没能开花,一院冬日的萧瑟终于盼到了春的嫩光,可她的记忆还在冬日的孤冷,身上的轻纱薄衫覆着的身体依旧感觉极其的凉。
冷宫里,梁上三尺白绫,荡悠悠,一身半世的纠葛终在太监的宣读之后,将于此结束。
符瑗瑛被发素服,面无表情的站上了凳子,手摸上了悬在眼前的系了扣的白绫,很轻,很柔软,她终于扯唇勉强笑了,依稀可见当年风华:“姐姐。到头来,我还是孤零零一人要去找你了,国章和你,在那边过的还好么?”
眼中蓄泪终究没能盛住,一滴划过脸颊,落到了前襟上,在周围监刑宫女的注视下,将头伸入了白绫扣中,脚下用力,踹掉了那垫脚的凳子,嘴角仍旧是笑着的:“姐姐,但愿相见,你们别怪我。这一辈子,到底是一错再错无可回的。”
至于澹优,人生十数载,千年前,她死于十六岁,千年后,她也在十六岁的时候消失在了人间。
三千繁华,终究一场空梦,到头来,尘归尘,土归土。所有这人世的爱,恨,别,离,生,死,都不过是一个劫。一个灵瑞从上仙变成上神的劫难罢了,那么多人的死,只得了一个果,雨散云飞后,历尽雷劫,她与人间前尘再无瓜葛。而千百年前,她是靠着辛夷渡过了自己飞升上仙的劫,千百年后,辛夷又陪她度过了这个凡尘的劫,这一路还很长,上官彧没有陪澹优走到那风雪里的白头。辛夷,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