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前在大梁山表现出的凶狠,恶毒,不近人情,完全是被仇恨给逼得。
“癞子,答应我,将来出去,不要难为二狗叔,好不好?也不要难为天昊哥……。”
大癞子说:“我知道,知道,小曼,我只要你活着,活着。”
两个人抱在一起哭了,大劫难将他们的身体融合在了一起,他将他们的灵魂融合在了一起。
他们不走了,坐在了沙滩上,就那么等着,等着死神的降临。
走也走不出去,因为完全迷失了方向,徒劳无功还不如坐以待毙。
小曼的身子就那么斜依在癞子的怀里,她很知足。
她的脸上挂着笑,要笑着离开这个世界。
“癞子,就这么死,你觉得值不值?”
癞子说:“值,有你,啥都值。”
“你还想刘婶吗?是不是还在挂着她?”
癞子说:“我跟刘婶的缘份完了,翻篇了,现在心里只有你,哪儿都是你,心里是你,脑子里是你,血管里流动的,也是你的影子。你是我所有的一切,临死前把一切都抱在怀里,咋能不值!”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悲。
他没觉得这些话多肉麻,就是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免得留下遗憾。
其实他不说,小曼也懂,啥都懂,刚才他咬破舌头,用自己的血喂她,等于啥都说了。
沙地上,两个人都不动了,大癞子揽着小曼的腰。
夕阳照在两个人的身上,地上被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那应该是两个影子,只不过两个影子融在一起了。
有时候,想死也没那么容易,熬啊熬,不知道熬了多久,死神也没来,天色反而黑透了。
傍晚的气温有点冷,他暖着她,她也暖着他。
反正要死了,还怕冷?天塌地陷地动山摇,世界末日也跟他俩无关。
他们对这个世界已经不关心了。
夜非常的静,半空中看不到一只飞鸟,也听不到一声虫鸣。
他们就想这么安安静静死去,跟沙漠里那些无名的骸骨一样。
一句话也不说,一句话也没有,就那么相互偎依,相互紧贴。
身上的汗水没有了,被风吹干了,好像起了一层盐粒子,衣服也硬邦邦的,拉得慌。
真正的死神是后半夜来临的。那时候,一条野狼发现了他们的影子。
那是一条沙漠黄狼,个子不大,眼神犀利。一身的黄毛。
瞅到两个人的时候,黄狼也吓一跳。
不知道这一男一女是死是活,会不会反击。
那条黄狼非常警惕,一点点靠近他们。试探着一步一步向前。
开始的时候,狼觉得他们死了,应该是两具死尸。可等它靠近,仔细一瞅,大癞子竟然睁开了眼。
把黄狼吓得后退一步,心说:诈尸啊!!
大癞子没害怕,小曼也没有害怕,俩人还是不动。
反正要死了,饿死,渴死,累死,跟被狼咬死,都是一样的死。
渴死饿死,还不如被狼咬死,至少会死的痛快点,少受点罪。
所以,小曼跟癞子不但不恨狼,反而感激这条狼。冲这条狼微微笑了一下。
来啊,来咬死我们吧,都等不及了。
你愣着干啥?不会是一条傻子狼吧?
大癞子跟小曼越是不动,这条狼越搞不明白他们是啥意思。担心两人忽然暴起,对它攻击。
那种冷静让狼恐惧,从来没有见过遇到狼还会这么冷静的天敌。一定是个很难对付的对手。
不行,召唤救兵!
于是,这条狼一步跳出老远,脖子一扬,嘴巴一张,浑身的狼毛一抖,扬天就是一声嚎叫:“嗷嗷,嗷呜!!”
这是求救的信号,天下所有的狼都这样,在遇到大型猎物的时候,都会召唤同伴,群起而攻之。
狼嚎声完毕,果然,不远处传出了另一声狼嚎:“嗷嗷,嗷呜——!”
这种信号跟烽火台一样,一个传着一个,一直延伸到沙漠的更深处。
很快,一条条狼飞驰过来,向着大癞子跟小曼的位置靠拢。
一只,两只,三只,十只,二十只。一个小时的时间不到,前前后后竟然达到了三十多只。
狼们一起蜂拥而至,将大癞子跟小曼围堵在了中间。
大癞子冲小曼道:“曼儿,怕不怕?”
小曼说:“不怕,癞子,咱们来生再见,下辈子,俺还做你的女人。”
大癞子说:“好,下辈子我还是你男人,记得,过奈何桥的时候,不要喝孟婆汤,你不喝,我也不喝,来生咱们还要记得对方。”
大癞子笑了,小曼也笑了。
男人将女人抱得更紧,癞子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狼牙。
就算咬,也要狼先咬死我,小曼绝不能死在我的前头。
让大癞子感到惊讶的是,这些狼并没有立刻攻击他们。而是围着他们打转转。
距离他们两个也很远,足足十多米。
狼们摸不着头脑,因为这两个人一动不动。
虽说马怕鞭子牛怕刀,狗怕砖头狼怕烧。可狼往往畏惧的是静止不动的人。
在没有摸清猎物的底细之前,它们不敢贸然攻击。
最前面的一条大狼反而蹲了下来,歪着脑袋看着他俩。
大癞子知道它们在等,等着他跟小曼倒下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