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儿说:“没事,你不疯就好,腿断了俺养你。”
赵栓子说:“放心,我会好的,将来抱你亲你,摸你都没有问题。”
老婆儿生气地说:“你呀,啥时候了,还逗闷子?快想想该咋办吧。”
两个人在山壁的下面开始了苦苦的等待,只有等着雨停,等着天晴。
可是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这大雨一直下了三天三夜也没停。
好在这座山上有野果子,核桃,山杏,杜梨啥的,饿了,老婆儿就冒着雨,爬上山顶摘些野果子下来,渴了只能喝雨水。
不单单是栓子婶跟赵栓叔,另一座山头的晓晓跟小宁同样在苦苦支撑,黑熊岭山洞上万的村民也在苦苦支撑。
下面的大洪水落下去,涨上来,再落下去,再涨上来。不远处的山体开始滑坡,山石裹着泥浆呼呼啦啦向下涌。
从大山上下来的洪水也源源不断,奔流直下,仙台山一次次笼罩在惊天的巨浪下。
风雨里,老头儿跟老婆儿的手也一次次拉在一起。
这好像是他们生命里第一次认识,第一次牵手,重新恋爱一样。
栓子叔跟栓子婶没有经历过恋爱,三十年前,当他俩还啥也不懂的时候,就被父母强制成亲了。
那时候大山里封闭,男女青年啥也不懂。
成亲的第一晚,他俩还留下了一生抹不去的尴尬往事。
赵栓子扑向女人的时候,女人将他的手咬得鲜血淋漓。成亲二十多天,她都没有让男人挨她的身体。
再后来,回到娘家,娘谆谆教导以后,栓子婶才知道,男人跟女人成亲的真正含义,夫妻之间不但要睡,还要光着身子不穿衣服睡。
而且,还要有一番不可告人的动作,才能生儿育女。
栓子婶是从女孩变成女人以后,才知道了那种事儿的好,然后就变得欲罢不能。
可她还没有彻底尝够那种荡漾的滋味,肚子就大了,孩子就怀上了,二毛就降生了。
再以后的几十年,她对赵栓子一如既往,男人在外面创事业,她也一直苦苦等待。
经历了磨难跟风雨,老两口才彻底认识了对方。可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老了,再也没有当初的激情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互牵对方的手,一起变老。
她苦过他的苦,快乐过他的快乐,悲伤过他的悲伤,沉默过他的沉默,也坎坷过他的坎坷,
老一辈的夫妻没有誓言,也没有过承若,可他们就这样熬了一辈子。
这一生他们结伴而行,到晚年换来的就是一次牵手。
也许牵了手的手,前生不一定好走,也许有了伴的路,今生还要更忙碌,所以牵了手的手,来生还要一起走,所以有了伴的路,没有岁月可回头……。
黎明时分,当我风尘仆仆冲上这座小山的时候,赵栓子跟栓子婶正在玩黄昏恋。
风雨里,他俩岿然不动,还在那儿牵手。
我扑上来大喝一声:“叔,婶儿,你俩咋在这儿啊?”
栓子叔一回头:“初九!你是……初九?长恁大了?”
我心说:废话!天天见,老子可不这么大了吗?
我根本不知道栓子叔的疯病好了,被木头箱子给砸好的。早知道这样,我就该给他一板砖,早砸醒他算了。
在栓子叔的脑海里,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这个梦一直做了五六年。
蓦然回首,我可不长大了吗?儿子都快娶媳妇了。
我问:“叔……你好了?”
栓子叔说:“对,好了,被冷水一激,醒过来了。”
我说:“那行!我带你俩走,到山洞跟乡亲们会合,哪儿有吃的,饿不着。”
栓子叔却叹口气,说:“算了,初九,我谢谢你的好意,我跟你婶子不走了,就在这山上,挺好。”
我说:“好个毛!赶紧走,没吃没喝的,你俩咋能熬得住?”
栓子叔说:“真的不用,谢谢,我想跟你婶子单独处一会儿,俺俩好久没这么贴心了。”
栓子叔不想走,疯病五年,他有好多话要跟老婆儿说,五天五夜也说不完。
他不想有人打扰,回到山洞,乱糟糟的,悄悄话不能说。
想不到这老两口子还挺浪漫的……那就让他们慢慢浪吧。
我问:“叔,婶子,你俩看到杏儿没有?杏儿……不见了。”
赵栓子说:“哎呀,那一定要把她找回来,应该是被水冲下游去了。”
我说:“那行!既然你俩不想走,那就先躲在这儿,前面应该有山洞,雨水进不去。我这儿有个打火机,你俩拿着,生一堆火,把衣服烤干,免得着凉。”
栓子婶说:“哎呀,还是人家初九,就是懂事儿,比俺家二毛强多了。”
“叔,婶儿,那我走了,你俩保重!”说完,我再一次扑进了水里。
栓子叔的腿被她婆娘捆好,夹上了两根木棍,知道他俩饿不着,山上有野果子充饥,还是找杏儿要紧。
最后一个,就是杏儿,找到她,就等于这次大洪灾没有一例死亡。
在我的心里,钱不算啥,工厂也不算啥,人才是最重要的。
杏儿可怜,也难怪没人通知她,因为她跟香菱一样,是伯虎星,全家人都被她克死了。
四周的乡亲也担心被克死,都离她远远的。大洪水到来的时候,没人通知,可不就被水冲走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