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才感到浑身虚脱,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浑身的衣服早就湿透。
可她不敢停,赶紧往炉膛里添了几块煤,过来检查男人的伤势。
一看不要紧,陶姐就傻了眼,泪水不知不觉流淌下来。
“天啊!你这是做了哪门子孽?被狼咬成这样?死了也不屈!”
陶姐一点也没有嫉恨我,觉得我做得对。这样的人,就该得到这样的下场。
他也该生不如死。
真的看着他死吗?既然拖回来,就是想他活。
可是怎么救?从哪儿下手?那么多窟窿,那么多被狼撕裂的伤口,哪儿都是血糊糊的,补又没法补,缝又没法缝。
送医院?不行!
就二毛这人品,把村里祸害惨了,谁乐意送他?
弄辆排子车,俺把他拉城里去?
也不行,一路的颠簸,走不到城里,他就死清了。
女人真的犯难了,不知道咋办?
想来想去,还是先弄点药,简单敷一下,能活就活,不能活也算是尽心了。
仙台山只有一户人家有药,就是我杨初九家。
这两年,我上山采了不少药,为的是给村子里的人看病。
进城的时候,也买过不少的西药,青霉素,先锋,阿司匹林,柴胡,各种注射液都有。
可陶姐不敢找我,他知道找到我,二毛就完了。
发现这小子没死,一定会给他补一枪。
于是,她就找到了香菱。
当时我正在发烧,躺炕上睡觉,没注意。
陶姐进屋子把香菱拖了出去。
香菱被拉得趔趔趄趄,问:“陶姐,你干啥?抢媳妇呢?”
陶姐说:“香菱,姐对你好不好?”
香菱一边嗑瓜子一边说:“还凑合,干啥?借钱啊?说呗,借多少?”
陶姐说:“俺不是借钱,找你拿点药。”
香菱说:“你有病?看病去找初九啊,初九在屋子里呢,刚吃完药,没起。”
陶姐说:“俺不找她,找他就会给俺打针,打针就要解裤子,解裤子,他还不看俺的屁股?”
香菱一听咯咯咯笑了,说:“陶姐啊,当初大暗病的时候,你的屁股早不知道被初九摸多少回了,全身都被他摸了,还怕羞?”
陶姐说:“也不是俺病了,俺拿药是为了……家里的那头猪。”
香菱又问:“恁家的猪咋了?”
陶姐说:“让狼给咬了,夜儿个,俺家进来一条狼,跳进猪圈,把猪咬个稀巴烂,俺想拿点药给猪治伤。好也罢,坏也罢,总不能看着它死吧?”
香菱问:“那你都拿啥药?”
陶姐说:“啥药都行,只要能治疗咬伤,防治感染,止血的,都行。”
香菱就说:“那中,你跟俺来吧。”
就这样,媳妇把陶姐领进了西屋。
我家的西屋等于是个简易的药房,中药西药,啥都有。
俗话说,想要学得会,搂着师父睡。
香菱跟我好几年,耳濡目染的,也知道了不少的药理药性,普通的病,知道配啥药。
有时候村里人生病,我不在,她就帮人打针。
再说就是一头猪崽子,她也懒得打扰自己男人睡觉,所以就胡乱给陶姐抓了一些。
外敷的,内服的,全都抓了,还有破伤风针,送了陶姐一根针管。
一边拿,她还一边告诉陶姐,这些药怎么用,怎么给猪打针。
陶姐欢天喜地走了,回家就上了门栓,开始为二毛疗伤。
她下手打一盆水,将二毛全身擦洗一遍,洗掉男人一身的血污。
整整换三盆水,才勉强看到二毛的本色。
按照香菱教她的办法,首先拿几根丝线,放在了酒精里消了毒。
针也消了毒,然后穿针引线,给二毛缝补伤口。
女人的手艺不错,嗤嗤啦啦,跟纳鞋底子一样,大小的伤口都给他缝补了一遍。
二毛一动不动,一声不哼。
他倒是想哼哼,可根本叫不出来,估计也不知道痛,麻药都省了。
陶二姐一边缝一边哭,她还一边骂:“死鬼啊死鬼!早知道有这下场,你为啥要造孽啊?做下的孽是要还的,你弄成这样,也不能补偿欠下村民的那些债啊……。”
能缝的伤口,她都缝了,不能缝的,只能靠外敷药。
女人把那些中药一点点用菜刀剁碎,然后放在蒜臼子里用蒜锤子捣。
把所有的中药都捣成糊糊,在二毛的身上涂抹。
涂抹完毕,打了破伤风针,她又撕裂一条床单子,帮着他裹了全身。
就这样,二毛没死,成为了一具木乃伊。
忙活完一切,陶二姐累了,就躺炕上睡觉,木乃伊也在他身边。
她摸着自己即将鼓起的肚子,瞅着旁边的木乃伊。
不知道为啥,心里有一种坦然。
有男人,有孩子,有炕,这才像个家。
以后,俺就有家了。
有家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