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尘于是笑出了声,惹得门口的小丫头再三往这边瞧:“不怕,我这茶也不是什么上品。我也不懂武功,却想交你这个朋友。”
她果然看到了她故意整薛平贵的一幕。
张依依一点也没不好意思:“那不正好?我只会动武,是个粗人,可身边的倒都是些文人雅士,你与我做朋友,也不算辱没了你。”
眼前女孩的灵透让她想到黛玉,可她身上又有黛玉没有的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张依依想不出来。
自懂事以来,离尘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这么频繁过。可张依依就是有种神奇的魔力,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能让离尘真正开怀起来。
张依依在她的书案边看到一本游记,曾经在红楼梦里林黛玉也读过,对此书评价极高。讲的好像是大漠那边的风土人情。
她虽然没看过书,可是这么多个世界下来,走过的地方绝对不少。对很多民俗风情也是脱口而出,引得离尘眼睛发亮,唐朝对女子虽然宽容,可离尘自小身子不好,照顾她长大的人什么都肯给,就是不会放她一个人远行。她于是把这个愿望深深藏在心底,改为看书。
她见识极广,不管张依依说什么,离尘都能接上几句,时不时地还会发表一番自己独到的见解。
半个时辰后,两人相视而笑,彼此心中都有找到知己的感觉。
“虽然有些唐突,可我得说,今天我才明白,什么叫一见如故。”
张依依哈哈大笑:“彼此彼此!”
离尘又道:“刚才我看你故意要让那男子出糗,你可是与他有仇?”
“也不算有仇,只是看不过眼。”张依依把薛平贵这几天的作风说了一遍。
离尘这才意识到,张依依竟然是专程去跟踪那人。但她向来没有追根问底的习惯,于是只拿薛平贵的行事方法来说了几句:“如此说来,此人真令人不齿。”
张依依也大方地承认:“所以,他越是心比天高,我越是要他一事无成!”
离尘来了兴趣。“你准备怎么做?”
“跟着他,捣乱!就跟刚才一样。”张依依直言。
离尘想了想,道:“可是这样一个小人物,哪里值得你天天跟着?依我看,不如先放着他不管,看他能拼搏到何种程度。他要是久也爬不上去,总有一天自己也焉了。根本不劳你动手。他若是爬上去了,你便等他爬得够高的时候再让他摔下来,不是更解气?”
张依依嘿嘿一笑,自曝其短:“你说得有理,可我哪会那么多弯弯绕绕?”
“你要是不介意,就把他交给我,我来替你处置。”离尘一笑,眉眼淡然如故,好像只是在说今天的天气一般。
张依依眼睛都亮了。“真的?”
离尘点头,信誓旦旦:“自然。”
幸好那苹果脸的小丫头因为年纪小,离尘平日多有纵容,如今趴在小桌上睡了过去。没有听到两人轻描淡写地决定了一个渣男的未来……
应离尘邀请,张依依当晚以客人的身份,随她入住昌宁公主府。
这两天,张依依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一直飞檐走壁,趁夜色潜入皇宫御花园回自己的家里过夜,又趁天未亮之际潜出。虽然没被人发现,可难免睡得不够安稳,每天早上都要冲系统发一通起床气。
今晚,作为安宁县主亲自带回来的贵客,张依依在公主府里享受到了顶级的贵宾待遇。除了被安置在最豪华的客房之外,还得到一大桶带着玫瑰花瓣的热水。痛快地洗完澡,换上离尘让人送过来的睡袍,张依依靠在贵妃椅上,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舒服地直哼哼。
系统也是松了口气。
……终于不用一大早就装死了!
至于离尘,张依依在问了被分配来的丫鬟后才知道,她是曾经战功赫赫的异姓王——雍王独女,雍王和王妃死后,她就被接入皇宫,与现在的昌宁公主一起长大,深受当今圣上宠爱。
张依依想了半天,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特别喜欢离尘了。
因为她身上既有林黛玉的通透和博学,却比黛玉更有手段。
就拿今天的薛平贵一事来说,就算张依依再怎么信任黛玉,也不会在她面前透露任何口风,更不会当着黛玉的面去算计人。因为黛玉是她养大的孩子,她舍不得把任何见不得人的东西拿给她看。
离尘就不一样了,长在皇宫的她对这些手段心知肚明,而且……恐怕到了信手拈来的地步。
否则不会那样轻飘飘地建议她,怎样对付薛平贵效果更好。
如果这是在宫廷剧里,搞不好离尘还属于隐藏boss那一类呢!张依依傻傻地想。
所以在面对离尘的时候,张依依自然而然拿她当平辈交往。
张依依的房间就在离尘的院子里,由于现在是初春,晚上已经不那么冷了。张依依刚洗完澡,房间里湿气重,她就开了窗想通通风。这会儿她躺在贵妃椅上,透过窗外,正好能看见离尘打开房门,把一封信一样的东西交给了下人。
望着下人离去的背影,离尘站在原地良久。
有一瞬间,从她身上透出的孤寂感让张依依这个自诩最懂孤独感的人都忍不住心惊。
也许是她看得太久,离尘似有所感地望了过来。
张依依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身后,睡袍的扣子扣得乱七八糟,半躺的姿势虽然诱人,可这时候配上她嚼着苹果,鼓鼓的双颊和有点呆的表情,就成了一副搞笑的画面。
离尘不负众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张依依回过神,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干脆跟她招手。“来来来。咱们说说话吧!”
她没有拒绝,应了邀请。
“刚刚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等她一坐下来,张依依就开门见山地问。
饶是离尘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为她的直接呆了一呆,半晌才微微一笑,道:“我爹在我出生前就去了,娘亲拼着性命生下我后,也跟着走了。我是未足月生的,一直有心悸的毛病。大夫说,恐怕活不过三十。”
天色渐暗,张依依向来是个有条件就浪费的,早早就让人点了灯。如今有些昏暗的烛光打在她脸上,离尘神色淡淡,张依依却听得心里发紧。“不管他们二人是为何走的,怎么走的。我既然是雍王府唯一的血脉,又是女子,还有早夭的危险。他们自然就不会赶尽杀绝,反而要加倍恩待,好做给天下人看,堵住悠悠众口。”
“阿姐是真心疼我的,她一直安慰我说,我一定能活过三十岁。她期望我能跟普通贵女一样,成婚生子。”
夏曦愣了愣,大着胆子问了句:“张姑娘要往何处去?”
张依依道:“回扬州。”
大年初一出远门,是件极为奇怪的事情。可张依依积威甚深,院里的丫鬟婆子们都怕她。一接到命令,便只是默默吃完了年夜饭,就开始收拾东西,半句抱怨都没有。
翌日清晨,黛玉自睡梦中醒来,由挽秋服侍着穿上练功服,洗漱干净,又用了早膳,便惯常到院子里准备晨练。不过今天刚出院子,她便看到婆子们两两一组地抬着大箱子走出去。
黛玉歪着头想了想,恍然想到那是她们的行李!
“师傅!”
正巧这时候张依依练完了功,刚刚收势。她连忙拿着帕子跑了过去,一边踮着脚为她拭汗,一边道:“她们在做什么?”
张依依自己接过帕子,冲她笑了笑。“搬东西阿!新年过完了,当然该上路了。”
黛玉惊了一下,“今天就走?”
“你不愿意?”张依依皱起眉头问。
黛玉咬着下唇,为难地道:“可是,我还没有跟姐姐妹妹们道别。”
她指的是自己想亲自为三人准备的绣花帕子,她准备了好久,想在临别时赠给她们作为纪念。如今已经绣完了给迎春、探春的,只剩下惜春的才起了个头。
张依依知道她心中所想,有些后悔自己那么匆忙下决定。只是眼下东西都搬出去了,贾母那边只怕也被惊动了……怎能回头?
其实张依依也舍不得那三个漂亮的小姑娘,尤其是白白嫩嫩、机灵可爱的小惜春。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