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虽然说没有什么必要,但是偶尔被记住一次的话……
“你是谁?”
她的瞳孔微微一缩。
孩子的声音还有几分稚气,但是语气却已经很成熟了。
那孩子的眉目那样坚定地看着她,声音也是那样坚定。
“你是谁?”
他重复了一遍,让几乎以为是幻觉的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被,看到了?
怎么会,被看到呢。
她微微错愕着,然后微笑着弯起了眉目。
“问名字吗,我是,绯。”
“绯?”他重复了一遍,然后也回道,“我是赤司征十郎。”
“很高兴遇见你呢。”她嘴角微微上扬,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虽然说被看到了有一种微妙的满足感,但是也到此为止了。
“你真的是看上去就很强啊,但是还是要好好保护自己啊。”
手下的头发柔软而温暖,对方看起来并不是很乐意被摸头发,但是还是顺从了。
“那就这样了,”她站了起来,冲着还年幼的孩子挥了挥手,“下次再见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肯定不会有下次了吧。
“等等。”他声音不疾不徐,看上去果然一点都不像是一个那么小的孩子,“我是不是见过你。”
如果说刚才只是微微有些错愕的话,现在她的确是切切实实地怔住了。
“啊,想起来了,”甚至都不需要她的回答,也没有什么思索的时间,他静静地开口道,“好多次,都见过你。”
……被,记住了吗。
她回过头,黑色的发丝散落了一把。
怎么可能,被记住呢。
“小时候你帮我弹过一次钢琴,还帮我妈妈摘过一朵花,在二楼的阳台上,那两天天气都很好,我妈妈还夸奖了你的琴声,谢谢,”他轻轻开口道,叙述得清晰有条理,“但是很奇怪,我竟然会忘了你。”
“哎呀,”她怔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双重人格吧,这个人格看上去有点危险啊。”
“危险?”他笑了一声,“这是个不太准确的形容词,不过我只要最强就好了。”
“真是,难怪可以记住我,”她叹了口气,又俯下身子看着对方,漆黑的眼珠紧紧地照着对方的身影,“原来是这么厉害的孩子啊,果然生命线那么亮。”
“生命线?”他微微愣了愣,显然没有听懂,不过他没有在意,只是继续询问道,“所以,你到底是谁呢?”
“我是绯啊,”她笑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了对方的额间,“记住了吗?”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
“这个年纪,”她顿了顿,然后看着对方,“你还是不要出来了,等到长大一点,再出来吧。”
“不要。”
他斩钉截铁地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不要?”
“要变强,那样的我,不够强。”
她的头发轻轻地滑下来,落在那孩子的前面,他微微怔了怔,闻到了上面似有若无的味道。
“知道了,但是,我可不是在遵循你的意见啊。”
那孩子沉默了一下,大概没想到对方这么无赖,而他似乎也完全没想到为什么潜意识就认为对方就是有那样的本事,可以让他想回去就回去。
“就算如此,我还是会出来的。”
他静静地看着她。
“是吗,”她轻轻笑了一声,手指上传来的温暖感觉已经让他开始昏昏欲睡了,对方的声音也在耳边变得遥远起来,“希望到时候,也没有忘记我哦。”
没想到,真的没有被忘记啊。
之前在立海大的时候就想要试验一下,因为那种感觉已经越来越强烈了,即使不是那个人格的少年,好像也已经开始可以意识到她了。
这怎么说呢……好像一种羁绊。
一种,似乎只有你能看到我的羁绊吧。
小队长的场合(6)
“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你还是这个样子,没有变过呢?”
赤发的少年看起来有些疑惑,这听起来也的确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了依然是这个年纪的样子,甚至似乎连头发的长短都没有改变。
可是放在她身上又觉得理所当然。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感受。
“这个啊,是秘密,不能告诉你。”
她叹了口气,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对方这个人格出现的的一瞬间就想赶过来,也许是因为当年的那个约定。
——“希望到时候,也没有忘记我哦,”
她或许只是想来看看当年那个有点古怪的孩子是不是真的有遵循这个规定,也是不是真的有那个能力能够记住她。
其实在立海大的时候就想要试一试了,不过……最后即使没有人打扰也会放弃吧。
除了修正那些错误,不管是谁干扰这个世界的进程都是错误,她不可能亲手犯下这种事情。
她静静地看着那个孩子,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如果只是想被看到的话其实很容易,正如同她现在所做的这样,光明正大地以一个身份出现在世界的面前。
所有人都看得见她,并且记得住她。
但是这种心情是不一样的,只有在旁人都看不到的情况下,被看到才显得让人觉得……微妙吧。
“九间……花里绯,”少年迟疑地念出对方的名字,然后抬头直直地看着她道,“这不是你的名字,对吗。”
虽然用的是问句,但是语气十分肯定。
赤司征十郎的这个人格就是这样的性格呢,之前那个温柔的男孩子似乎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对方,心中略微有些复杂。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加偏执而凌厉的性格,这种性格太强势了,连她都觉得面对面起来并不是那么轻松。
“是啊,”九间花里绯很痛快地就承认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不妨来猜测一下我是什么好了。”
少年顿了顿没有回答她,而是开始了另外一个话题。
“你什么时候是我的未婚妻的,为什么我毫无记忆的,还是这段记忆本来就是假的?”
人格的转变让对方的语气很快上了一个台阶,他的声音微微抬高,听起来不容置喙。
九间花里绯叹了口气,笑着道:“真厉害,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格可以这么无视规则和我的能力,还记得九间凉吗?”
少年沉默了一下:“我的记忆中没有这个名字。”
她愣了愣,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道:“只记得我是假的却不记得被我取代的人吗,好吧,果然规则还是有些作用的。”
“为什么之前会忘记你呢,”少年显然对这个问题还是很执着,“还是说他们全都,看不到真实的你呢。”
九间花里绯没有理会这个问题,只是退了两步,笑着摆了摆手。
“也许吧,不过这些并不重要,”她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抬起头来,“怎么说呢,如果还记得小时候的恩情,那之后我要做的事情,就千万不要来妨碍我哦。”
只是单纯地想要来见一面确认一下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格可以无视那样的能力看到她,但是莫名地像是看到了什么旧友一样。
旧友,她是没有这种东西的。
人总是生来就是与这个世界有这个千丝万缕的联系的,父母关系,社会关系……太多的关系了,虽然说有人会孤僻,也有人在漫长的过程中因为意外失去这些关系。
但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痕迹是不会变化的,哪怕会被毁灭、遮掩、消失,但是那一瞬间是的的确确存在着那种痕迹的。
就是那种关系。
她是全然没有的。
等到她死亡,所有人对于九间花里绯这个名字都会逐渐淡忘,就如同之前的那样。
她或许替他们弹过一次钢琴,包扎过一次伤口,可是就如同镜子的两端,触手可以摸到,但是始终相差太远。
赤司征十郎的这个人格,似乎是她在人类社会中留下的唯一可以称作是关系的关系。
这就很微妙了。
实在是忍不住想来看看。
不过这些关系都是注定要消失的,漫长的岁月中她始终不可能和他们同行,这是似乎什么都无法修改的规则,也是她一直恪守的准绳。
“等一下。”
少年清清冷冷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篮球馆,她有些微怔地看着自己手腕上旁人的手掌。
“怎么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对方的手掌温热。
对方的眼睛已经很快出现在她的面前,如果说她的瞳孔是镜子的,对方的瞳孔像是反射镜子的光。
啊,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人格好,看起来似乎毫无破绽,但是真是给人太危险的感觉了。
他伸出一只手掌握在对方的手腕上。
对方的手腕纤细,微微有些凉,但是似乎和人类的没有什么区别,他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心里微微有些迷茫。
面前的人,实在是太古怪了,怎么说呢,她转身离开的一瞬间似乎让他联想到了什么精怪。
人类……真的是这个样子的吗?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偏差的话,一个人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了还是一个样子的呢,好像时间对于她来说毫无作用,又或者说是脱离于这个时间的。
人类,是不可能这个样子的。
但是手下这个实体的手腕也切切实实地告诉他,没有什么不同。
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类。
人对于小时候的记忆总是支离破碎的吧,但是他不是,他几乎过目不忘,也几乎能够记住所有的事情。
母亲死前的那段日子,窗户上花瓶里养了很久的花也谢去了,仿佛在映照着什么一样。
病重的母亲没有办法再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庞,她的喉咙只能微微地的动着,却似乎并不能发出什么声音。
哪怕她的眼神还是温柔而慈爱的,但是还是让他感到很痛苦也很迷茫。
他来到窗前,想要将那束枯萎的花换下来,然而似乎已经有人在那里了。
那个黑发的少女一只手拿着一枝新鲜的鸢尾花,嘴里哼着不成调的调子,看到他过来了,也似乎混不在意自己闯了别人的屋子,只是不在意地冲他笑了笑。
“希望早点好起来哦。”
红色的鸢尾花和少女狭长漂亮的眉眼像是那段时间里难得落下来的光,很温柔也很亮。
笔直地落下来的光,但是转瞬即逝。
他总是忘记她,就算等到他能够记住她了,对方也依然是他无法抓住的,甚至都未曾停留下来一刻。
抓不住。
是因为不够强吗,所以抓不住。
那么现在,抓住了哦。
他感受着手掌下的手腕,第一次有了这种已经抓住了的感觉。
而他也如实的说出了。
“抓住你了。”
少年说着让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话,但是似乎也不需要他理解,少年的气息已经横亘在她的身边了。
啊,少年的怀抱总是很温柔的,大概是因为姿势,又或者是因为对方气势太盛,她下意识地需要抬头看着对方。
“抓住你了。”
他执着地重复道。
像是抓到了一只求而不得的蝴蝶一样。
“啊,真是的,这样可不太礼貌哦。”
她这样喊着,心底却像是被对方的气息烫到了一样,脑海中不禁转过了另外一个气息强大的少年,真是的,现在的这些小孩子都这么厉害了吗。
“你是我的。”他这样说道,红色的异瞳缓缓地盯着她,声音坚定地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真的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什么?”
她微微怔了怔,这个人格的赤司征十郎真是……让她没有什么思绪。
“我说的都是对的,”他开口道,声音孤高得像是王座上的人,“所以你是我的,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从现在开始,你都是我的。”
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
“未婚妻什么的反正也是你弄出来的,既然如此今后你也会一如既往地继续担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