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眉眼鼻梁嘴唇,都与他苦命的夫人神似,一看到崔二郎那张脸,他便犹如看到了昔时自己的妻。
“那个穿青灰色衣裳的,就是崔老实的二小子吧?”
“是是是。”高寻连连点头:“陆大总管也觉得跟你长得相像?”那宽宽的肩膀,走路的姿势,尤其像,若是只看着那背影,很多人会误会那便是陆大总管吧?高寻看着崔二郎朝这边越走越近,心里头掂量,要不要跟陆大总管提议,收
了那崔家二小子做干儿子——陆大总管单身一人多年,看这个样儿也不打算再娶妻,总得有个后吧。
“一点点罢了。”陆明压制住心中的激动,口气淡淡,可是心里头却在想着,是不是要去问问崔老实,看他这老二是从哪里捡的,身上可留了什么信物,或许还真是他的孩子,毕竟既像他
,又像他夫人的,而且年龄也能对上,这也太巧合了一点。
“陆大总管,用饭啦。”卢秀珍走到他们面前,放下手中的篮子,冲他笑了笑:“今日有这么多人帮忙,很快就能将这田里的稻谷收了,到时候过了秤,你就能回京城了。”
“这样极好。”陆明尴尬的笑了笑,刚刚想弯腰,那边高寻已经很狗腿的将篮子盖揭开,把里边的早饭拿了出来:“陆大总管,咱们到那边吃去,好香,好香!”陆明挪步走到了窝棚那里,看着那群人扑通扑通跳下了田间,拿起一张烙饼慢慢悠悠吃了起来,他的目光落在那蓝灰色衣裳的少年身上,一直不肯挪开,越看越觉得他很
是亲切,仿佛多少年前就认识他一般。
高寻凑了过来,满脸的假笑:“陆大总管,那个二小子……”
“怎么了?”陆明咬下一块饼,慢慢的咀嚼着,忽然嚼出了甜味来。“反正崔老实家孩子多,你不如问他讨了这个二小子,让他给你做个螟蛉义子,到时候老了也好有个人在身边照顾。”高寻打量着陆明的脸色,心中琢磨,自己这个主意出
得不错,看着陆大总管的神情似乎有些意动。
“这个事情……怎么好开口,毕竟人家养了十九年。”
袁迁听出了话里头的意思,眼睛一亮:“陆大总管,不如让我们先给你去探探口风?”
陆明摆了摆手:“不用,这事我自有计较。”裤腿卷到了小腿肚子上头,弯着腰,扬起镰刀,银亮亮的光芒闪过,一把稻竿已经落在脚边,崔二郎做这事很是熟练,脑袋都不用抬,很快身后就是一片倒伏的稻草。大
柱二柱拎着小竹篮跟在后边走,仔细的将那些洒落在地里头的稻穗和谷子捡了起来:“一粒也不能少,都是辛辛苦苦种出来的。”
卢秀珍笑着说了一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们明白不?”“这个盘中餐是不是说稻谷啊?”二柱仰起脸来,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种地很辛苦的,姑姑,自打你走了以后,我们家里就只有爹下地干活,娘怀着弟弟还得做饭菜帮不上
忙,我和哥哥都跟着下田了,真的很辛苦!”卢秀珍默然,说句实在话,卢大根一家的日子确实难过,要是只生了一个娃也就罢了,可是一口气生了三个,而且三个都是男孩,光只是这娶媳妇的银子都不知道要准备
多少呢。卢大根婆娘苛待本尊是她本性刻薄,可她其实是单纯的出自想要为自己小家打算,只不过是这压榨的方式太不厚道罢了。
崔二郎一边割着稻子,一边听着卢秀珍与大柱二柱说话,心中对她依旧还是敬佩,大嫂懂得的东西真多,有她在这里教导两个孩子,定然会走正道,不会走偏。
弯着腰割了一小垄地,直起身来往后边望了,转头的时候却碰着了一道目光,他疑惑的朝窝棚那边看过去,可那边三个人都低着头在夹菜吃,似乎没有谁注意到他。
可能是自己感觉错了?他皱了皱眉,继续弯腰割地,可却总觉得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仿佛在偷窥着他。“唰唰唰”,镰刀落了下去,稻子倒地的声音响起,很是欢畅,就如有人在快活得跳舞一般,二十多个尚工和崔家一群人齐齐动手,这丘田没到一个时辰就收割完毕,然后
大家将那些稻草秆子拖到了一块平地上进行脱粒。一个大桶子放在地上,崔老实抱着一捆稻草秆子站在大桶旁边,脸上全是高兴的笑容。崔老实是脱粒的好手,虽然他个子不高大,可力气却有一把,抱着稻草秆子的胳膊圆鼓鼓的,看上去就很有力气的样子,他两手高高抬起,猛然将那把稻子砸了下去,谷粒被他的大力气砸得纷纷从稻草秆子上甩了出去,飞落到了桶子里头,有飞到外边
的,早有大柱与二柱争着跑过去捡到篮子里去。脱粒完毕的稻草秆子被运到一边,有人拿着石头碾子从上头反复的碾压着,还有些没用被打下来的谷粒这时候不得不从穗子上落了下来,抱着稻草秆子抖一抖,地上又落
了一层黄澄澄的谷粒。
“真是好收成哇。”众人一边紧张的脱粒碾谷子,一边交口称赞,这江南的种谷真是不赖,看起来这丘田里的谷子能多收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