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
兰马洛克怒喝,松开了手指。
一蓬细密的箭雨骤然在北瓮城上爆发,波因布鲁的守备军递出了第一记重拳!
但是收效甚微,那支异端部队在看到箭雨来袭的那一刻便停止了前进。后排的弩手快速下蹲,前排的武士高举大盾,紧密地靠在一起,将来袭的箭雨尽数遮挡。在他们确定没有后续打击后便再度展开阵型向前推进。
兰马洛克这时却意外平静,自搭箭上弦的那一刻起,他便不再是一个暴躁易怒的指挥官,而是一个专注而冷酷的射手。一箭若是不中,那便再来一箭,而且是更狠的一箭。
“换‘龙咆’,放他们进四百步。”兰马洛克声音洪亮,“我丑话说在前面,谁要是被掀飞了头盔,不管你脑壳有没有跟着飞,以后也别在老子手下混了。”
新的箭筒被捧了上来,跟先前被普通羽箭塞得满满当当的箭筒不同,新呈上来的箭筒里只有寥寥十数片箭羽露在外面。兰马洛克拔起一根箭矢,于是这被称为“龙咆”的箭矢在凛风中展露出它如名字般优美的全貌:从箭簇到箭杆都是一块完整而精细的铸铁。箭头并非传统的三棱式簇,而是被打磨成光滑的圆锥型,箭杆被镂空,在光线直射下呈现出剔透的质感,甚至可以看清内箭杆内将各个气孔联通起来的,细而长的甬道。仅仅是拿在手上兰马洛克就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根箭矢有着向前运动的趋势,似乎随时都会滑脱他的掌控自行飞出。真是了不起的杰作!他在心里由衷地称赞着。这些箭矢是王立学院那些在锻造一艺上浸淫半生的铁匠宗师们倾尽心血,以拱卫白银王座的萨里昂禁卫军为假想敌,专为波因布鲁守备军量身打造出来的利器。先前兰马洛克的那记重拳只是试探,现在,他要给自己的拳头装上指虎了。
这些龙咆箭,就是指虎上的尖刺。
灰潮离北瓮城只有四百步了。那些弩手立刻开始了攻击。上百架攻城弩齐射的声势是惊人的,像是一群飞蝗离地而起。兰马洛克没有规避,在确认没有任何一头飞蝗朝着自己头飞来后便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几支弩箭刺穿了兰马洛克的重铠,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箭头先后贯穿了钢板、锁子甲、皮甲,在破开层层阻碍后才被贴身的内衬棉甲卡住。他暗暗咽了口唾沫:妈的,王立学院的学者就是严谨,说是三百五十步才有致命威胁,那就是三百五十步。
但是剩下的五十步,他可没打算放这支部队过去。
“预备。”兰马洛克将箭搭上弓弦。
铁胎弓被饱满地张开,凛冽的风涌入龙咆箭的气孔,经由甬道流聚到尾部,再排出来时便发出“呜呜”的鸣响。他冷眼注视着那些弩手再度藏身在大盾后,嘴角揶揄而残忍地翘起。
“放!”他的吼声淹没在尖锐的呼啸声中。在他松开手指的那一刻龙咆箭的尾部带出一道白色的湍流,仿佛真的化作狂龙奔腾咆哮。对方也感受到了这次箭雨非同寻常的声势,将阵型排得更紧密了一些。
三百零一支龙咆箭带着白色的湍流急坠,没入黑色的礁石中。片刻的沉寂后,礁石四分五裂。穿着黑衣的武士朝着不同方向栽倒在地,破碎的脏器被裹在鲜血中,顺着螺纹状的贯通伤流出体外。那些大盾在高速旋转的圆锥箭头面前跟摆设无异,龙咆箭贯穿了盾牌,贯穿了持盾的武士,又贯穿了武士后的弩手,最后没入雪地。兰马洛克是个很贪心的人,他冒险将这支部队放进了攻城弩的有效射程。但这个射程同时也是龙牙箭贯穿力与杀伤力的巅峰。一轮齐射,一记重拳,黑衣部队无人生还。那块在灰潮中极其扎眼的黑色礁石此刻已然支离破碎地躺在被鲜血浸透的雪地上。
这时候灰潮已经离北瓮城的城墙不足二百步,脚步声似汹涌的潮水。
“撤退。”兰马洛克收起铁胎弓,他的两臂隐隐作痛,大筋似乎要被撕裂。龙咆箭撕碎得不仅仅是敌人的躯体,在它们离弦时也会很狠狠反咬使用者一口。“换上普通羽箭,把他们放上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