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毓婵看着他的背影,原本的怨念已经彻底消散,只剩下担忧和忐忑。
“公子是做大事的人,郡主以后就知道了。”陈圆圆等人连忙帮着解释。
……
一番周折之后,朱树人见到了从成都前线刚刚赶回来,互通情报的幕僚顾炎武。
顾炎武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这种通报,都是每隔半个多月,张煌言、方孔炤都会例行和朱树人保持的。
这次回来,也是顺便请示一下决战的节奏,想知道朱树人一直说的“朝廷会另派人马北进汉中,堵截金牛道”,究竟有没有部署到位。
另外,就是向朱树人汇报一下,孙可望部的最新动向。
顾炎武也是抵达重庆之后,才听说了东翁已经升了总督,刚被赐婚,连忙跟着一起贺喜。
朱树人一摆手:“免了,这些何足道哉,说正事儿吧,孙可望那边怎么了?”
顾炎武:“那是七日前的事儿了,孙可望偷偷放弃了峨眉县城和夹江县城,沿着青衣水(大渡河)逆流逃窜,据说是去了雅州府(雅安),两日后张道台留在乐山的偏师才发现了这一点,追上去光复了二县。
清查之后,发现孙可望带走了大部分存粮和府库财帛,但是倒没有烧屋毁坏,粮食也没全拿走,可能是有些粗重之物拿不动,还剩了一些劣谷。
张道台琢磨着,这似是孙可望从我们之前的反间计中,看明白了我们的诚意,所以也想试探,看看能不能放他一条生路。”
朱树人听了,也是颇为欣喜,随后又有些惋惜:“这是好事儿啊,表哥有大张旗鼓宣扬孙可望背叛张献忠了么?”
顾炎武:“没有,张道台说,兵法之要,在于未叛时促叛,自当大张旗鼓,伪书并用。及其真叛了,自该秘而不宣,所谓背主做窃,岂可定期?能多瞒一天算一天,到了决战爆发前夕,再散布也不迟。”
朱树人听到这儿,眼前彻底一亮,刚才那点惋惜也才算是彻底收敛了。
自己这位表哥确实有点东西啊,都会这样随机应变了。
打仗时对士气的操控,其实有点像打游戏,那些降低敌人士气的DEBUFF,应该要尽量攒着,到临门一脚的时候集中爆发,才有可能把对方一口气士气打崩。
如果是添油战术一样,偶尔散播一条,那不是给对方统帅“放加士气技能”的机会了么。
士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一口气集火秒掉才是最有价值的,可不能允许对方慢慢奶。
“做得很好!就该如此。”朱树人长出一口气,连忙吩咐,
“孙可望能不焚坏峨眉、夹江,应该是看明白我军的示好了。如果确实能跟张逆划清界限,暂时容他一条生路也没什么。对了,他往雅州撤退之后,具体举动如何?有没有进一步肆虐祸害?”
顾炎武:“时间仓促,张道台只观察了两日,派兵追到雅州探查。雅州官员都说遇到孙贼过境时,他们笼城死守不敢出,放孙贼过去了。
孙贼一直到了南边的黎州安抚司、大渡河所,才听说有当地土司不知贼军厉害,跟他们交手了一番,被孙可望突破洗劫后,继续逃窜。”
朱树人想了想,看来孙可望是自己估摸了一条求生的尺度,至少他觉得这样做,应该未来能有活路。
所以,他选择了对于朝廷有州府控制的地方,不敢再攻大明流官统治的城池,以免再结了新仇,招来张煌言不死不休的追杀。
但孙可望的部队肯定要筹粮,要吃饭,所以完全秋毫无犯是不可能的。他也就只敢到那些还没改土归流的大凉山土司部落里想办法捞一票——
这招孙可望倒是用得很熟练了,因为当初张献忠被压缩在长江三峡时,孙可望就是靠对付施州卫和湘西那些还没改土归流的苗人土人土司获取补给的。这么做的缺点是双方伤亡都会比较大,土人比较悍勇不甘于被抢。好处则是不会进一步得罪汉人官府。
朱树人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表示明天他就会启程去军前。同时,曹变蛟那一路人马,应该也就没几天就能到汉中了——听王公公的说法,给朱树人升官的旨意,和让曹变蛟移防的旨意,差不多是同时离京的。
朱树人自然会算着使者在途的日子,以及行军开拔的时间,也就知道曹变蛟快到了。
……
当晚,朱树人又补偿了新婚妻子一夜,四月初七一早,他就披挂上船,亲自带领了近万人的后续援军,奔赴成都。
这一万人的援军,也是湖广那边新调来的,
是武昌知府兼湖北兵备佥事方以智,遇到来武昌等候宣旨的王公公,从他那儿得知朱树人已经升官总督,可能要对张献忠发起最后一击,然后就立刻筹备的。王公公启程入川时,这支部队既能护送,又能顺便后续参加作战。
湖广其实并不缺少军队,去年参加过开封会战的部队,大部分这个春天都在休整恢复。都休整了一个季度了,当然可以重新拉起一支战斗力充沛的人马,作为入川援军。
而且他们还能带去一批大冶铁矿铁厂今年春季才生产的军火,让入川官军再增加数千把火枪的有效输出。
朱树人启程前,朱毓婵自然是有些不甘心的,还想耍点小性子,一起偷偷跟船走,还说反正是坐船,又不会抛头露面。
朱树人只好语重心长地给不谙世事的小妻子开导:“这不是抛头露面的事儿,而是军纪!自古不患寡而患不均,军中自然人人不能带女卷,身为主帅更要以身作则!
别说只是督抚出征,便是当初土木堡之役,英宗御驾亲征,能带女卷么?不是一样不能。放心吧,最快一个多月,就能回来了。”
朱毓婵也不是不讲道理,只是懂的太少,朱树人跟她说清楚后,她也就认了。
又经过七八天的行军,四月十五这天,朱树人终于抵达了龙泉驿前线。
方孔炤带领的秦良玉、方国安那一路,也很争气,在朱树人抵达前,已经占领了龙泉驿,突破了张献忠军依托龙泉岭的防线。
因为龙泉驿的失守,位于更南边的岷江边新津渡的张献忠军,也因为侧翼暴露过深,风险太大,不得不放弃了对渡口的防守。
张煌言和刘国能的水路军,也已经顺利跟方孔炤秦良玉全线会师,把张献忠往东南西三个方向逃窜的一切可能性,彻底堵死了。
只能说,张献忠因为贪图成都天府之国的富庶繁华,美女如云,实在舍不得在官军全力攻城之前,就主动放弃这座城池,这一切,造成了他的悲剧。
但这也不能怪张献忠,当初在长沙和衡州时,那些地方的富庶远不如成都,张献忠一样有点舍不得,穷怕了的人都这样,
他们很清楚,如果直接撤,那好不容易临时拉起来的几十万人也会散掉。既然如此,还不如跟官军血拼一波,双方都死掉几万人十几万人,然后再撤,总好过什么都没兑换掉就白白扔。
李定国冯双礼也不是没人劝他早走,多拼掉几万人也只是徒增伤亡,没有必要,但张献忠已经输红了眼,不到那一刻不想走出最后一步。
四月十五一早,朱树人亲自在众将的拱卫下,列阵来到成都城下。
朱树人本人当然要数层铁盾护卫,而且至少离城一里以上,
就算贼军有佛郎机都打不到那么远,而红夷大炮贼军是不可能有的。
也正是到了这一刻,朱树人才允许骂阵手人动用最后的杀手锏:
“张献忠狗贼听着!朝廷已经派了山西总兵曹变蛟入汉中,占据金牛道沿线,成都城破之后,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就算绵竹、剑门还在你们手上也没用了!
陛下就是担心提前打草惊蛇,才没急于收复绵竹、剑门的!你们已经中计了!除张献忠外,其余降者免死!杀上司来降者免罪!再执迷不悟,咱就攻城了!”
——
明天最晚后天,张献忠就能完了。写得最痛苦的应该就过去了。主要是既不能让孙可望李定国做彻头彻尾的吕布,又要让他们活命,还不能让他们记仇,这个实在是难度大。
最后或许也不会处理得太圆滑,可能会有一丁点不真实感,尤其是人物关系处理方面,大家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