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有个房间,我原来就是在那里和他们谈话的。”海姆达尔仿佛没有看见她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把小隔间指给她看,临了好意提醒,“当心,这些人很狡猾。”
“是吗?!”菲林露出个笑容,即便脸色惨白,即便泪水盈眶,那份轻蔑却鲜明刺人。“轻而易举地就被你说自杀了,看见女人大惊小怪迈不动腿,我看他们的脑子也不怎么管用。”
海姆达尔并不生气,不慌不忙的说:“希望我们离开的时候你还有抬杠的力气。”
菲林撇撇嘴,眨掉眼泪,掉头吆喝着摄魂怪做工作去了。
海姆达尔吃了颗巧克力。
“嗨,美人!”
海姆达尔回头,看见一面栅栏之隔的另一边地上的光头老者,身上穿着形似家养小精灵才会穿的大布袋子,右眼浑浊左眼清明,目光犀利,脸黑得不可思议,几乎看不清五官,不知是肤色还是脏污,双颊下陷得厉害,皮包骨头犹如干尸。
“我等你很久啦。”光头老者利索地爬到栅栏边。
海姆达尔朝栅栏走去,一只摄魂怪悄悄飘落在他身后,干枯的长爪子危险的伸出。突感汹涌寒意的海姆达尔一回头,举起魔杖定在他与摄魂怪之间,而后朝魔杖尖端猛地一吹,金色的火焰如拍岸惊涛蓬勃而出,摄魂怪发出难听的尖叫仓促飞离。
这点火当然烧不到摄魂怪,这东西除了呼唤神护卫驱除别无他法——至少以海姆达尔目前的水平除了神护卫,别的法子均伤不到摄魂怪的要害——但火焰是温暖明亮的,它们讨厌所有与温暖有关的东西,吓它一下足矣。海姆达尔不需要跟它们战斗,适时的警告甚至是恐吓很有必要。前面说了,它们很邪恶,一旦有机可趁,根本不去管你是谁。
“干得好!”老者笑得前仰后合。“这帮趋炎附势的龟孙子!要不是情况不允许,老子早就想教训它们一顿了!”
“你小声点,它们的心眼不大。”海姆达尔在栅栏前蹲下,无视恶臭与肮脏,从口袋里摸出根雪茄。
老者眼睛一亮,就跟色狼看见裸.女,那个垂涎三尺。
海姆达尔躲开他着急伸出的手。
“快给我,快给我,老子想死它的滋味了……”老者的两眼都冒绿光了。
“答应我事别忘了。”
“不会不会。”老者再三保证。
海姆达尔通过魔法点燃了雪茄烟,并递了过去。
谁晓得这老头条件还挺多,“一个人抽有什么意思,我告诉你,虽然我现在做不了自己的主了,如果在外面,达成协议的时候我们都是有仪式的。这里没有酒,那只有一起抽烟。”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
明明馋得要死却还要顽固的坚持己见,对于这点海姆达尔非常佩服,能够克制自己的人通常都很可怕——这里的“可怕”属多种含义。
海姆达尔递给老者一根未点燃的雪茄,老者厚颜无耻地要求对烟,海姆达尔断然拒绝,魔杖一挥,差点烧掉他的眉毛,老者被烫得哇哇叫。
摄魂怪在头顶乱窜,海姆达尔这么做属于违规,可摄魂怪本身就是个违规的存在,海姆达尔对“知法犯法”毫无抵触。
老者使劲喷吐烟雾,就跟久旱逢甘霖的人,竭尽所能鼓嘴巴,仿佛这样能多吸半根。
海姆达尔看着手里的烟,尝试吸了几口,费劲地压了又压才没让自己咳得惊天动地。
老者回头瞪着那支几乎没怎么动的雪茄,“你不要给我!”
海姆达尔把雪茄对着地面拧了几圈掐熄,老者一通惋惜哀嚎。
“浪费啊浪费,天打雷劈!”
“少废话,”海姆达尔目不转睛。“你的条件我已经达成了,现在该轮到你了吧。”
“别急啊,我还有个条件你不记得了?”老头咧出一口牙,不止缺了几颗,还黑黄黑黄的。
海姆达尔拿出一块手绢,老者立马把烟丢远,趴在栅栏上。
“拿近点。”
手绢停在栅栏前方,老者抬高下巴嗅了嗅。
“不行,再近点。”
海姆达尔闻言照办,手绢离老者又近了几公分。
老者出其不意地一捞,被早有防范的海姆达尔躲开,上次那条手绢就是这么被抢走的,海姆达尔不指望能拿回来了。
老者开始出现焦躁的情绪,犹如困兽在笼子里转圈,还把丢在地上的烟头拾起来吸了吸。之后他不甘心的冲回牢笼边,要求再闻一次。海姆达尔很痛快地答应了,但他还是分辨不出手绢上的香味,他甚至连这是什么香都说不上来。
老者彻底暴躁了,两只漆黑的爪子在脑门上抓来抓去,抓出条条血痕,因肤色黝黑看不清晰。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没有我皮郎辨认不出的香味……”
“怎么样,你认输吗?”海姆达尔好整以暇地收好手绢。
老者死死抓住栅栏,“宝贝,这到底是从什么东西里提炼出来的?”
“你听说过香精吗?”海姆达尔说。
“香精?”老者一脸茫然。“难道我已经跟这个世界脱节了?我从未听说过香精……”
“现在你听说了。”海姆达尔不打算跟他解释,解释了就歇菜了。“这下轮到我了吧,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
老者一动不动,似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
这些个自视甚高的专家在引以为豪的领域内遭到打击时都是这种世界末日的苦逼架势,海姆达尔摇摇头。
“假如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下次我就把香精带来。”海姆达尔丢出诱饵。
老者果然上当了。
“你说真的?!”
“决不食言。”
老者手舞足蹈。
海姆达尔一词一顿,“但是,你要把我需要的都告诉我。”
老者急忙点头,“我说我说,那天……”他小心翼翼的左右张望,待到海姆达尔靠近栅栏,他才续道,“包克是自杀的。”
海姆达尔眯了下眼睛。
“别急别急,我还没说完!”老者生怕得罪了他,香精没了着落。“他是自杀,但也是死于非命不得善终。这个结果是他自己造成的,他违背了誓言,所以他付出了代价:他的生命。”
海姆达尔皱眉,“死于非命,但又是自杀?这不是矛盾吗?”
“不矛盾。”老者浑浊的右眼倒映出死亡的暗影。“巫师世界每个人都能做到,只要满足一定的条件。”
海姆达尔恍然大悟,“赌咒?”
老者嘿嘿笑了起来,笑声在吱吱嘎嘎的回声中格外瘆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海姆达尔说。
“我和包克做了十九年的邻居,这鬼地方什么消遣都没有,除了鬼哭狼嚎就是摄魂怪之吻,难得有个不怕摄魂怪的话痨跟我做邻居……你知道么,包克那个人越害怕话就越多。”
“他是因为什么赌咒,又是因为什么违背了誓言?他在监狱里住了近二十年。”海姆达尔问。
“你知道叨忒吗?”
“不知道。”
“祂是古埃及的神祗,据说叨忒留下一本叨忒之书,书中记述了天神传达给世人的旨意,这本书因战乱灾荒颠沛等原因已不复存在,但书中关于巫师存亡的预言仍留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PS:这不是咱原创,叨忒之书是古埃及只有法老有权阅读的神秘读物,每当碰到无法解决的疑难通过翻阅这本据说是天神留下的书就能迎刃而解,其实就是现在塔罗牌的前身。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古埃及的法老靠“算卦”解决问题?!咱在这里借用天神之书,大家不必较真,看过就算。)
“我只相信梅林,巫师的力量源于自然。”
老者不在意的一笑,“你不相信,不代表别人都不相信。”
“……难道包克是死于这个不知是真是假的预言?”
“我不知道当初他的保密协议的形式是什么样的,但是他死了,因为他告诉了我,现在我把这件事告诉你,我们是命运共同体了,斯图鲁松。”
海姆达尔刷地站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者仍然在笑,就跟戴了张面具似的诡异。
“早晚会知道的。”
“故弄玄虚!”
就在这个时候,尖叫声响起,声音从小包间里发出,是阿黛莉亚.菲林。
“快去快去!”老者突然醒过神似的,瘆人的面具消失,骇人的表情也随之淡去,他兴奋地大叫。“英雄救美,以身相许,这种好事便宜你小子了!”
多大年纪了,为老不尊。
而且。
“老子喜欢的是男人!”斯图鲁松审判员咆哮着奔向小包间。
“你带了什么东西?”威克多一大早就见海姆达尔把两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小心塞进兜里。
“给你祖母的见面礼,总不好空手上门。”
“准备了什么?”
“……蜂蜜公爵甜品店限量版黑糖蟾蜍饼干,还有一套金色雕花玉石烟嘴。”海姆达尔有些忐忑。“你祖母会把盒子丢在我脸上吗?”
威克多吃惊地看着他,幸好俩人关系不一般,不然这番言论太贸然了。
海姆达尔其实没打算听他的回答,径直道,“没关系,我选的都是死沉死沉的精装版,特地嘱咐店家往最精美最敦实上包装,即便她想丢也甩不动。”实在不行他还可以预先施加几个让人拿不动的咒语,相信那老太太不至于当众跟他动魔杖……
威克多啼笑皆非,心头酸酸的,里格这是草木皆兵,如何造成的不言而喻。
他圈住海姆达尔的肩膀,“我很抱歉,亲爱的。”
“我不接受,跟你说了少来这套,跟你没关系。”海姆达尔说。“你不能为你祖母的喜好负责。”
威克多摸了摸他的脸蛋儿,“昨晚你一直翻来翻去。”老爷以为是克鲁姆老夫人把海姆达尔忧郁得一宿没睡好觉,尽管对这个猜测他自个儿都感觉不靠谱。
海姆达尔摸了摸脸,手感上自然摸不出憔悴啥的。
“昨天下午听了个鬼故事,晚上做恶梦了。”海姆达尔一想到那危言耸听的老光头就光火。
TBC
作者有话要说:在北京的时候看了个健康节目,营养学家说正常人每天吃4到8两的水果就够了……可是,西瓜好好吃,那种中不溜大的,我一下子可以消灭掉大半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