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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四十七年发生了几件大事。
首先是年初的废太子造反案,不仅将胤礽彻底碾入泥中,还将八阿哥胤禩拉下水。
然后就是十四阿哥府夫妻双双把足禁,康熙怒气一直没消下去,关了他们好几个月也没有松口的意思。
永和宫的乌雅娘娘也是个焦点人物,她被儿媳连累挨了训不说,回自个儿宫中砸了顿瓷器就被宜妃拿住把柄杀她个措手不及。本来老实承认至多就是冷嘲热讽几句,她大可以说是在生完颜氏的气,恨铁不成钢。宜妃脑子短路,竟让房里伺候的宫女顶了罪,那时在花厅的正巧有六个人,都是心腹,四个一等两个二等。别看宜妃平时胡闹,关键时刻特别稳得住,步步相逼让乌雅氏自断双臂,永和宫这边是彻底沉寂下来,这还不算,因为打五十大板并且逐出宫是乌雅氏亲口下令,她成功激活了宫中奴才的恶感。
若真是他们犯了错,该打的打,该杀的杀……可偏偏是代人受过。
乌雅氏跟前那几个宫女因为生得好看,是奴才圈里的名人,昨个儿还高高在上的,计划着多攒点赏赐,到了年龄就出宫去,如今倒好……人是提前出去了,好处一样没捞到,还白白损了名声。
她们为乌雅氏谋划了多少,竟没个好下场,还是被自家主子推出去受过的。乌雅氏那个眼神她们能铭记一生:你乖乖承认了,本宫保你不死,若敢玩什么花样,当心你全家。
这种事只需要有一次,乌雅氏日后就别想讨到好。
不会再有奴才死心塌地对她。
不会再有人将自己的把柄送到她手里去。
能够进宫来做到今天已经光宗耀祖了,她们为何要在脑袋上挂一把刀,随时可能落下砍了头。乌雅氏没想到这事的后续影响这样深远,自此之后,稍微有关系的都调去了别的宫里,永和宫彻底冷清下来。乌雅氏的行为被编成故事人口相传告诫那些新入宫的家伙。
你以为自己是娘娘的心腹,以为已经做到宫女的极限了,以为自己比普通人家的小姐还强。是这样没错,前提是你能活到带着金银珠宝回去的那天。
除了翊坤宫宜妃,没有任何一位能够屹立不倒。
惠妃和荣妃是最早入宫的那批,年纪大了,康熙不怎么去她们宫中,偶尔去一次也是纯聊天,完全没有做那事的意思。这两位能够过舒坦日子立足于两点。
第一,位列四妃。
第二,有成年阿哥做依靠。
说起来,佟贵妃、温僖贵妃这样的生前也没经历大起大落,可惜她们红颜薄命,死得早。又受宠命又长的截至目前只剩下宜妃郭络罗氏。
这倒是稀了奇,在身份足够的妃子之中,宜妃的性格最大开大合,让人摸不透。心情好的时候得瑟,心情不好的时候嚣张,时晴时雨,让人捉摸不透。宜妃是后宫唯一的真性情,在康熙面前也敢说实话的,就算内容不好听。
她满身都是郭络罗家女人的特质,不扭扭捏捏,霸道,对后院的掌控力强,一句话能噎死一堆人。宜妃是后宫里最恩怨分明的一个,她若看得上你,什么都好说,若不中意,那就洗洗睡,别到跟前来碍眼。
这样一个满身缺点的竟然成了后宫常青树。
说起来,乌雅氏会落到这个地步多亏了她那俩儿子。
母子同心,其利断金。
五阿哥借胤礽造反之机给乌雅氏下套,不仅划了她的脸,还传出“烂泥扶不上墙”的名声。只要不涉及皇位,康熙基本还挺温和,他对后宫妃嫔都挺好,涉及到皇家脸面的时候,情情爱爱根本不能动摇他的决定。整个天下都是他的,美人还能少?乌雅氏的确比其他宫妃都温柔,那又如何?经历了这一遭,若还像从前那样宠着她,就要出事了。
乌雅氏是什么出身?
爬床之后卖儿子上位的宫女而已。
可以说,后宫好些嫔妾都比她高贵。
将那么多女人娶进宫是为了制衡,避免出现一家独大的情况,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弊端,比如乌雅氏这回,所有妃嫔同仇敌忾,她们背后的家族为了完成娘娘的意志竟然团结到一起,齐力打压乌雅氏。
偏心眼,丢皇家脸面,惨遭毁容都只是撤封号的其中一部分原因,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康熙预估了朝堂局势,在卓姓贵族联合起来之前,他必须除去隐患。
如果说让乌雅氏毁容的是五阿哥,那么煽风点火的就是老九,这是他们献给宜妃的新年贺礼。后宫四妃之中,惠妃和荣妃早就没了宠,唯独德妃宜妃□□着,将德妃扳倒意味着什么?
郭络罗氏在宫中横行无忌也不怕。她两个儿子都是康熙的人,没有夺位之心,她同家族早已经斩断了关系。有这两点做基础,她再怎么嚣张得瑟康熙也不会多想,不会变着法去打压她实现后宫平衡。
所有人都觉得宜妃和乌雅氏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搞死了对方自己迟早落得一个下场,他们等着康熙发落的事便猖狂的郭络罗氏。
这一等就是五六个月,宜妃风头极盛,无人能及。
康熙没有发落她。
这让许多人心里不平衡,他们变着法给宜妃设套,因为胤禟的提醒,总能安全避过。这双阴阳眼在同姑娘培养情趣的时候是负担,只要对方是女的,只要不是同一个爹生的姐妹,只要说的话超过三句……绝对被奚落。
鬼魂们第一爱看热闹,第二爱吐槽。
他们会从事件本身说到两人的外貌以及穿着打扮,将你黑出翔。
胤禟亲自感受过的,他刚开了阴阳眼从科尔沁草原回来,就听到府上鬼魂热议。他们追捧纳兰容若,追捧战神兰陵王,将春儿夸上天,一口一个美人,到他这里……不是土豪,就是蠢货,就是冤大头。
嘲笑他被后院的女人忽悠,被表妹欺骗。
这就罢,女人嘛,大多是这样,当着自家夫君一套,背着又是另一套,想在后院里站稳脚跟,没背景没心计怎么成?
眼看着胤禟已经接受这事,刷存在感的讨厌鬼又开始了,他们回味起自己围观过的床上运动,比对后院女人的身材,吐槽他关键部位的大小。
这简直不能忍。
从那以后,就算是去别的院子,胤禟也不敢做啥,都是纯聊天,无形之中他竟然懂得了贞/操为何物。
因为负担太多,元春曾提过封印他的阴阳眼,胤禟不答应,你说为啥?掩耳盗铃有意思?就算看不见,鬼魂们不也在吗?再说,阴阳眼并不完全是负担,带来的好处也不少。
走到一个地方,就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接触一个人,就能知道对方是个什么货色。
因为这双眼,他避过了无数灾难,代价已经付了,心理阴影已经产生,要没收他的奖励如何使得?本朝信奉神明,每年祭天祭祖都少不了,胤禟从前是不轻言鬼神的,生怕触怒了上天。科尔沁之行揭开了鬼的真面目。
它们是人的另一种形态,它们不被常人看见,它们因为遗憾和心有不甘聚集,分成许多种类。自个儿府上是最普通的缚地鬼,怨灵和战灵才是最值钱的品种。前者能够吸食人的精气,后者就算遇上鬼将也有一战之力。
他足够努力,他阅读了许多关于鬼魂的典籍,胤禟虽然做不到元春或者四个宝宝那样随意揉捏它们,也学会了许多鬼魂的使用办法。
最方便是做探子窃听情报。
这也是胤禟用得最多的功能。
他去翊坤宫给宜妃请安,就听那边的鬼魂说,谁谁谁下了个套,当心危险。将情况了解清楚之后,他做了缜密布局,非但没让额娘牵扯其中,而且还通过那些被买通的太监宫女打击了他们背后的主子。胤禟做得太成功,宜妃没感觉到什么,事情就尘埃落定。
后宫娘娘们阴谋搞得不成功,前朝的硝烟味就浓重起来。
这回发难的不是御史台,宜妃娘娘数十年如一日,她从来就这德行,没变过,说什么独霸万岁爷的宠爱?她已经是不惑之年,进攻二十余载,还想不开?
膝下两个阿哥都成器,一个最先封了亲王,一个受皇上重视的同时钱多到下辈子都花不完。
她有身份,有地位,有儿子。
已经拥有了世间女子殷殷期盼的东西。
还会同嫔妾置气?
御史台虽然总是在主持正义,为了公道,他们弹劾了一个又一个大臣。虽然都是铮铮铁骨,嫉恶如仇,他们有蠢到给人当枪使?
再说了,后宫之事,只要不危急江山社稷,不违背祖宗律法,不霍乱超纲……也没有他们置喙的余地。
后宫之事,可说是国事,也可说是皇上的家事。
宜妃娘娘做了什么逆反之事?
弹劾她的道理在哪里?
去御史台煽风点火的太多了,这些总是在打鸡血的老头子这回竟稳住了,他们义正言辞的拒绝参加这个活动。让他们自求多福。
做臣子最忌讳两点:第一,做什么都不合皇上心意;第二,管多余的事,拎不清。
太过自以为是是要付出代价的,就好似八阿哥被贬一案。百官的意思不能代表皇上心之所向,贸然行动是要倒大霉的。
“臣有事起奏。”站出来的是兵部尚书兼保和殿大学士马齐,他是十二福晋富察氏的阿玛,位高权重。他站出来的时候康熙压根没想到对方是要弹劾宜妃。
“准奏。”
“自德妃封号被撤,后宫平衡已被打破,惠妃娘娘与荣妃娘娘恪守本分,十年如一日,让老臣忧心的是翊坤宫宜妃娘娘,她霸宠不说,还苛待后宫妃嫔,臣以为,当严惩。”
……御史台的老头子对了个眼神。
这傻/逼还真敢说。
有好戏看了。
康熙脸上看不出情绪,他还是平心静气的模样,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澜,“你的意思是?”
没被艾玛简直太好了,万岁爷认同他说的话?
马齐心里有些得意,他瞥了站在身旁的隆科多一眼,这才回答说:“臣以为当撤宜妃封号,与乌雅氏同……”没等他说完,康熙就将茶碗砸下去,“富察马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管朕的家事!太后娘娘未曾说什么,岂容你插手?”
变故来得太快,让许多人措手不及,他们本来是有计划的,由马齐打响第一炮,大家纷纷附议,他还没将意思表达清楚就被万岁爷这样训斥,别人还敢往前冲?
那不是找死?
马齐没得到任何援助,说好了一起战斗的,那些王八羔子却抛弃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