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到的?”王鹏拍拍东子的肩膀,在他身边坐下。
“王市长下了班还这么忙,我进来都快半小时了,你的电话才讲完。”东子小声取笑。
王鹏看到一眼,也低声说:“待会吃完找个地方喝杯茶?”
“好啊!你现在官当得越来越大,我这个平民百姓要见你也不容易啊。”东子说。
“少来这套!”王鹏在东子肩上捶了一拳,“兄弟之间讲这种话?再说,你要算平民百姓,这天底下就没有平民啦。”
俩人在南风茶楼的包厢坐定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
“这杯茶我估计没那么好喝吧?”东子扔烟给王鹏,笑着点上,一边吐着烟泡一边调侃。
“本来想跟你去喝酒的,但是最近这两年,我啊,越来越怕喝酒。”王鹏笑着摇摇头,有点答非所问。
“有心事?”
“东子,说真的,这些年我的仕途虽然时有波折,但因为你,因为你家,以我现在的年龄也完全算得上一帆风顺啦。但是,人呐,总有贪心的时候,明明看着前路有各种光明等着自己,肯定是想要去伸手抓一把,有时明知不可为也想试试,你说是不是很傻?”
“看来,你是对接下来的换届很没有信心?”
“信心?”王鹏苦笑一下,“这种事情,我从来就不存在什么信心,就是觉得人活着,大部分时间都像一条汪洋中的小舟,天气、潮汐等等都会影响它的方向,许多时候甚至它根本掌握不了自己的方向。”
东子突然掐了烟,正色起来,审视着王鹏说:“看得出来,你现在有点彷徨。”
王鹏一惊,但还是点了点头,“不止现在,这种感觉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只不过现在更甚,不是吗?”东子问。
“东江这段时间的事,你应该都听说了吧?”
东子点点头,“这么大动静,别说运河省,中央都惊动了。”
“那你觉得我应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怎么说?”
“按说,能够肃清这些蛀虫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但我一想到许延松案以后的一些无奈,我就怎么也轻松不起来。如果说施国权对最近这两个案子有领导责任,我难道就没有?谁要想定我的责任,也是轻而易举啊!”
东子想了想说,“自从小妹回家后,我的注意力已逐渐全部投向生意,政界的事关心少多啦。不过,要说到东江的情况,也许我们可以分析分析。”
王鹏笑笑向东子举了一下茶杯,“愿闻其详!”
“这么说吧。东江因为这一系列的**案件,目前来说已经成就了一种大换班的局势,而你们的施书记,据我所知,应该很快也要靠边,这种情况下,你如果留任东江,不管是出任党委一把手还是政府一把手,整个东江人事几乎都会控制在你手中。你当官这么久,你觉得有多少人会喜欢这样的局面?”
“呵,”王鹏不得不承认东子有商人的洞察力,又有着政治家庭敏锐的政治嗅觉,“你幸亏不当官,否则很多人会栽在你手里。”
东子不接茬,而是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所以我的分析是,你很快要离开东江了。”
王鹏看了东子一阵说:“我该说借你吉言吗?”
“你清楚,离开东江未必就一定是好事。”东子说。
王鹏这才点点头,“这才是令人苦闷的地方!如果说我这些年把东江经济搞得一团糟,政府工作没有任何建树,把我换个地方安排平调也就罢了,但如果是因为东江的人事变清朗了,要换地一边儿待着去,心里难免不舒服啊!”
王鹏说着长叹了一声,举起杯子大口喝着茶,用以掩饰自己从未在人前流露过的强烈失落。
东子俯过身来,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两下,安慰道:“还没这么糟糕,任何事没到最后一步就还有转机。”
“难说啊,这段时间,省委对东江颇多微词,连长来视察时答应的那些资金,和省里一些部门同去京城申请时,他们的表现都很冷淡,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钱到了东江以后,不知道会不会又让人给贪了。”王鹏苦笑着。
他有些茫然的目光扫过东子的脸,觉得他自己今晚说得有点多,但似乎说出以后心里舒服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