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想着和贾芸搞好关系,看看能不能混点油水。
“在的。”老仆带倪二进去。
贾芸正在屋子里和寡母吃饭,见倪二来了,笑着招呼他,道:“你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扒拉了两口饭,和母亲说了一声,道:“走吧。”
倪二还有点蒙,“去哪里?”
贾芸长挑身材,穿着一件天蓝色的长衫,模样清秀,就笑,“你不只是一直想见见我环叔吗?他近日在家里。我带你过去,能不能得环叔看中,那就看你的造化。”
他当年出在微末之时,得了倪二的人情、照顾。相处的算不错。他的性格比较圆滑。如今,他地位变高了,倪二时常上门和他结交,内心里想什么,他还是明白的。他倒不介意帮一帮倪二。
倪二顿时大喜,抱拳道:“芸二爷仗义。”
贾芸笑着摇摇头。
当即,倪二跟着贾芸一起出了巷子往北走,到荣国府北街,再往东直走,到位于贾府东北角的望月居。
贾芸到望月居,自是直接进去。蒋兴带着到一处偏厅里稍坐,泡了茶,道:“芸二爷,三爷还在请同年吃酒,你要稍等一会。”
贾芸笑呵呵的道:“这我省的。”
倪二坐在楠木制作的椅子上,看着这偏厅里精美的陈设:摆着的宋瓷、花瓶、字画、袅袅的茶香。顿时就有些拘束。他不过是街面上的泼皮,专放高利贷、在赌场吃闲钱、打人。如何到这样的地方来过?再低头看看自己的一身衣裳,还有些肮脏酒气,道:“芸二爷,我这身衣裳,要不要换一换?”
贾芸坐着喝茶,微笑道:“倪二哥,不用了。该什么样就什么样。我环叔不会以衣取人。”
倪二稍稍安心下来,和贾芸说着话,缓解紧张的情绪。随后,又想起件事来,问道:“我听闻贵府上在查内奸,却不知道是真是假?”
贾芸点点头,轻松的一笑,道:“这自然是真的。”不仅把顺亲王府的暗桩给查出来,还查出来锦衣卫的眼线。贾蓉都给吓的战战兢兢。为此,府里的爷们还在荣禧堂商议过。不过,府里这样的情况,清出锦衣卫,不算大事。
要是权势稍微差一点人家,和锦衣卫这样“撕破脸”,麻烦是少不了的。没人干这么做。但是,府中借着清查顺亲王府内奸的事,以“误伤”的名头,顺手把锦衣卫给清理了。环叔做事,一向是连环扣着。清理锦衣卫的暗桩,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贾芸作为贾环的亲信,得力心腹,知道的清清楚楚。
贾芸和倪二等了好一会,就见钱槐进来,笑着道:“芸二爷,三爷请你过去。”
…
…
酒后,贾环将上门来拜访他的石赋、朱鸿飞送出门外,微微沉吟着回屋里,叫贾芸进来。
四月里,新进士们开始进入观政期,而现在已经是五月底,马上就是选官了。石赋、朱鸿飞两人的职位都不算理想。
“环叔!”贾芸带着一个矮胖脸、邋遢的三十多岁男子进来,介绍道:“这是我原来的街坊倪二,为人仗义疏财,一直仰慕环叔的名头,我带他来见一见。”
贾环坐在椅中,目光落在倪二身上,心道:这就是红楼四侠了。红楼原书里有四个人给脂砚斋称为四侠:冯紫英、柳湘莲、倪二、蒋玉菡(琪官)。
倪二“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恭敬的磕头见礼,道:“小人见过三爷。”
贾环哑然失笑。他这会有点酒,都差点忘了他自己的身份,不是看客。混黑道的泼皮倪二,见着他,按规矩不就是得磕头见礼么?这个社会,是官本位社会。
“你起来吧。”贾环点点头,道:“你既然是芸哥儿的旧识,到我这里,不用讲俗礼。以后不要跪了。男儿膝下有黄金。跪的久了,就站不起来。”
倪二起身,感激的抱拳,道:“谢三爷教诲。倪二记住了。”
贾环“嗯”了一声,端茶送客,“我一会儿要出去,就不留你多坐。”他等一会要去王子腾家中。王子腾昨天提前派王承嗣请他今晚过去。不过,王子腾是要从大明宫中返回,他吃过晚饭过去,刚好合适。
贾芸领着倪二出去了,过一会再进来,陪笑道:“环叔,我今天唐突了。”倪二刚才出去很高兴。毕竟,环叔给了他几句话。这说出去都是资本、谈资。但他看得出来,环叔对倪二并不感冒。
贾环笑一笑,摆摆手。这点面子,他肯定要给贾芸的。贾芸还是很有眼色的,他确实对倪二不怎么感冒。
倪二是街面上的混混,放高利贷,混赌场,什么烂事没干过?说一句,作恶多端,欺压良善,这并不为过。而“仗义疏财”,这必定也是真的。
人性的复杂之处就在这里。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比如,薛蟠那个呆霸王,坏的不行,打死人都不当个事。但对薛姨妈、宝钗都是很不错的。
贾环倒不至于看不起倪二。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他不是那种正义感爆棚的人。但,要说多因为一个脂砚斋“红楼四侠”的名头,就对他有多么亲近,那真没有。
他亲近一个做了不少恶事的混混干什么?脑残?每个人,心里都是有一些底线的。
贾环吩咐贾芸:“你看着他些,别人让他打着贾府的旗号在干些外面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的勾当。他若有些小困难时,可以帮他解决。此人可为死士。”
这是一步闲棋。
死士,是专门用来一次性消耗,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事。贾芸心里一声苦笑,“是,环叔。”
他是不愿意看到朋友死去的。但,倪二若是接受贾府太多的恩惠,以倪二讲义气的性格,环叔有命,只怕真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