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照片上那堆尸体至少得上百具,而这仅仅是其中一处,在整个俄军防线上,肯定还有无数这样的焚尸场,而之前杨丰也见过同样的照片,但那时候通常都是几十具,也就是说俄军中瘟疫死亡的数量正在成倍增加,这并不奇怪,实际上这还算轻的,在这时候欧洲的医疗水平下,遇上大规模瘟疫,一个地方的人全部死光都很常见,否则也不会被仅仅一个鼠疫就搞死几千万了。
“咱们的士兵状态如何?”
杨丰问道。
“启奏陛下,绝大多数都能够直接投入作战。”
贺丰说道。
“那就动手吧,尽量让士兵们带着防毒面具,另外打完仗之后别忘了都消毒,省得打完这些俄国人回头自己人全倒下了。”
杨丰说道。
“尊旨。”
贺丰赶紧说道。
很快总攻的命令发出,在察里津的四个方向,明军两个集团军的阵地上万炮齐发,在围困察里津整整四个月之后,明军的全线进攻终于开始了。
而此时他们对面的战壕里,布尔图林上校已经再也没有力气站起了,他染上了伤寒,正躺在一座泥泞且充满腐臭的暗堡内,奄奄一息地哆嗦着,在高烧中幻想着莫斯科的生活。出身贵族家庭的他,在那里渡过了自己人生的绝大多数时间,此时出现在他眼前的是皑皑白雪中辉煌的圣瓦西里大教堂,是贵族舞会中翩翩起舞的美丽少女,是春天里莫斯科河岸边的青青绿草,他仿佛看到那草地上一位美艳的贵妇正在向着自己招手。
那面容有些朦胧。
那笑声是那么飘渺。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把他拉回到了现实,眼前的美艳贵妇没有了,只有被炸掉了半边的暗堡和半截落下的死尸,正瞪着死不瞑目的眼睛看着他,布尔图林上校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然后从他那张宝贵的木床上滚了下来,直接摔在了烂泥中,他还想挣扎着站起来,但虚弱地身体却无法支撑他完成这个动作,他又一次倒在了烂泥中。
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力气活动了。
他就那么仰面朝天躺在混杂着血水的烂泥里,茫然地望着头顶天空,巨大的爆炸声在他周围不断响起,身下的大地一刻不停地颤抖着,倒是他的身体不再颤抖了,除了爆炸声,还有那些士兵惊恐的喊叫声,他们手中步枪开火的声音,偶尔还能听到残存的大炮开火声,但这些和那仿佛淹没整个世界的爆炸声相比,显得那么柔弱无力。
四个月的时间,五十万大军只剩下了二十万,其中只有不足十万死于明军炮火和空袭,剩下全是死于瘟疫。
如果不是明军早已经包围了这座城市,他们早就已经放弃职责逃跑了,但察里津周围二十万明军围困着,还有伏尔加河和顿河的沼泽区阻挡着,他们就算想跑也跑不了,最后只能像那些死尸一样,在这片烂泥中等待最后的腐烂,很显然,最后的时刻到了,他甚至已经听到了明军的机枪射击声,还有那隐约可辨的喊杀声。
但他只能躺着。
他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拿起武器战斗了。
忽然间他头顶的硝烟中,一个熟悉的红色身影出现,那是一架小恶魔,他至今不知道这东西究竟叫什么,但对于他和俄军士兵来说,这就是那东方魔王派出的小恶魔,紧接着他就看见那小恶魔前端火光闪耀,带着曳光的子弹瞬间犁开地面,向着他以极快速度接近,他苦笑着闭上了眼睛,然而预想中打击却并没有出现,他疑惑地睁开眼,却发现那小恶魔正在离开,他左右各有一处子弹击中的痕迹,而他则幸运地正好在两颗子弹中间。
他忍不住又苦笑了一下。
就在同时,一声怪异的呼啸掠过,紧接着就如同火山爆发般前方的地面喷上天空,太阳瞬间被泥土遮蔽,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气浪的冲击带着泥土和弹片在他脸上扫过,然而奇迹的是他再次毫发无损。
“这,这真是莫名其妙!”
他无语地嘟囔着。
同时他活动了一下脑袋,让脸上的泥土落下。
但也就是在这时候,无数的喊杀声汹涌而至,与此同时狂风暴雨般的射击声也淹没了他的世界,一个不大的黑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紧接着在他身旁不远处落下,那是一个冒着烟的黑铁坨子,早就见识过这东西的他当然知道这是明军手榴弹,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蓦然间火光一闪,在爆炸声中无数泥土飞了过来。
但他还是毫发无损。
平躺在地上,几乎一半身子都在烂泥中的他,的确很难被这样的爆炸伤及,但就在爆炸的硝烟散开时,一个身穿红色军服的士兵出现了,但这个士兵却看不清模样,因为他的脸上带着一个奇怪的东西,一个长猪鼻子状的东西,上面还有两片玻璃,玻璃后面可以看见眼睛。他端着一支上了刺刀的步枪,正在拉动枪上一个手柄状的东西,就在他拉的时候一个黄铜小瓶子掉了出来,然后他又把那个手柄状的东西推了一下紧接着扣动扳机枪声立刻响起。
“真是支好枪!”
布尔图林上校嘟囔着。
但那士兵没顾上看他,直接就从战壕中冲了过去。
仅仅眨眼间,第二名士兵冲了进来,恰好和他对视着,很显然他把那士兵倒是吓了一条,不过后者很快清醒过来,紧接着端着步枪走过来,在那个猪鼻子后面不知道喊了句什么,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刺刀刺进他胸口,就在拔出刺刀的瞬间,布尔图林上校看到自己胸前鲜血喷出,他苦笑着嘟囔了一句,然后意识开始模糊双眼沉重的闭上了。
他的世界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