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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簸,颠的感觉自己要散架了。
头很疼,脖子也疼,手脚更疼,五脏六腑要颠碎的感觉。
迷迷糊糊,有那么几分钟,秦筝都是混乱的。
轰隆隆嘈杂的声响在耳边轰炸,一时间她都有自己已经灵魂升天的错觉了。
回神,她第一想到的就是骂云战。这厮还说有他在,她就不会被抓走。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她在做梦?
云战就会吹牛皮,这回实实在在的打在他脸上。下次他再吹牛,她就要拿这个噎死他。但有没有下回还是另一说,这个下回很遥远啊,还有无数的不确定。
眼皮沉的很,秦筝用力的慢慢眨眼,但和闭眼差不多,因为睁开眼还是很黑。
轰隆的巨响是雷声,而不间断的嘈杂则是马蹄和车轮交杂的声响,这车相当快,看来这帮人在很疯狂的赶路。
动了动手脚,手腕脚踝处都很疼,挣扎不得,和她那时看到的一样,她被捆住了。
但腰间应当也是被捆住的,因为那里紧绷绷的。用力的拱了两下,和自己腰捆在一起的还有什么重物。双重保险怕她逃走啊。
马车从石头上直接压过去,车身剧烈颠簸,秦筝不受控制的向后滚,翻了一圈,却碰到了一个散着热气的身体。
一惊,她向后弹,但是却没办法离开。
用膝盖试探,的确是个人。
“哎,你谁啊?”问,她的嗓子都是哑的。
不过那人没声音,好像没听到。
秦筝又用膝盖试探,这次稍稍用力了点,但那人仍旧没反应。
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是谁,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是未知。
但和她同一个马车,不会也是俘虏吧。
拱着身子探头去听,黑暗中模糊的凑近,这人身上有点味道,那种很久没洗澡又和着血的味道。
用额头试探的找到那人的头,不过头发丝很散乱,这人也很狼狈啊。
“喂,你醒醒。你到底谁啊?你也是被抓来的?”询问,秦筝的声音不是很大,被疯狂奔跑的马蹄声和车轮声盖住。
“死云战,吹牛皮。”忍不住的骂云战,事已至此,秦筝还是抱着些侥幸的。因为她记起在那只鹰出现之前,她在书案上给云战留字了。她看到自己会被带着从雪山那里穿过去,若是云战能在雪山那里设下重兵寻找,肯定会找到她。
扭身子,手脚捆绑的特别结实,她想挣脱都不行。
不过她也很奇怪自己是怎么被从重兵把守的天阳关运出来的,当时她人在三道石环楼,而且还是三楼,若是出去,得经过二道一道石环楼、校场,真的很难想象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那只鹰?哼,没想到那小畜生还随身带迷烟。她只看到它忽闪翅膀时散出白烟,当时惊觉就得屏息,但她还是吸入了一点点。
就是那一点点,将她彻底撂倒。从而现在身在这里,真是神了。
东齐,还是很有实力的。
雷声不断,大雨也在继续,听着那声音,刷拉拉的,像是打在密林树叶上的声音。
有树?莫不是已经离开了天阳关的地盘儿?
那么现在肯定是赶往雪山的方向了,也不知云战有没有在找她。若是速度快些的话,说不定会很快追上。
但就怕他一时没发现她不见了,时机慢了,可就糟了。
思绪万千,秦筝凝神静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用脑袋拱那个人,但那人没一点反应。但隐隐的,她能听到对方微弱的呼吸,看来这人还没死。
大雨倾盆,便是天色渐渐转亮,也没有往日那么亮,依旧阴沉沉的。
在这马车里根本不知道时间,但随着光线逐渐转亮,眼前的事物也能看清晰了。
和她同在马车里的那个人渐渐看清楚,这人、、、虽是脸被散乱的长发遮住,但,她好像知道他是谁。
屁股用力向后挪,但腰间的绳子让她退不了多远。因为那根绳子和那人是捆在一起的,可捆在她身上是绑住她,但他身上那端看起来是为了防止她逃跑。
心凉半截,因为这人是天阳关石牢里的那个俘虏。她还特意去看过他几次,每次看他未来出现的都是那只鹰。而那鹰,就是扑出迷烟迷晕她的那只。
死死的盯着他,但这人好像还在昏迷中。
东齐这帮人是为了救他么?若真是如此,那冒险把她也抓来做什么?
还有那只鹰,若是这人在控制,可他都已经昏迷了,还能控制的了?
一系列的疑问让她愈发迷糊,但同时又更心惊,因为只有她一个俘虏。
她双手被捆在身前,手臂已经麻了。
暗暗长舒口气,这马车速度飞快,但已不似半夜时那么颠簸了。
蓦地,车门被打开了一下,秦筝眼皮一跳,仰头看过去,结果车门已经关上了。
而随着车门关上,有一个黑影飞了进来。不是其他,正是那只鹰。
一看到它,秦筝的眼睛都红了,恨不得马上咬死它。
那只鹰跳到对面那还在昏迷的人面前,看了秦筝一眼,然后它低头啄他。
秦筝睁大眼睛,鹰的喙很尖利,它啄他,难不成在吃他?
奋力的扭头看,马车摇晃,她动弹又不方便,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大概一分钟,那只鹰不动了,全身湿湿的羽毛抖了下,随后跳到车角落去了。
秦筝盯着它,眼里杀气浓。但这么一看,它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那眼神儿、、、是鹰的眼神儿。很锐利,但不诡异了。
心头咯噔一声,秦筝立即看向对面那人,他散乱的头发下,一双眼睛是睁开的。
对视,秦筝眼睛瞪大,敌意很明显。
那人也盯着秦筝,不眨眼,发丝乱糟糟,那双眼睛就好像在偷窥一样。
两人不眨眼的对视差不多两分钟,那人终于眨眼了,而后扶着车板虚弱的慢慢起身。
死死盯着他,秦筝看他好像马上要嗝屁的样子。扫了一眼那只鹰,它很老实的样子,就蹲在那角落里不动弹。
他很虚弱,随着动起来呼吸开始加重。很费力的终于坐起来,他大口大口的呼吸,就像溺水了似的。
“水。”他开口,嗓音发哑,那是因为长久的干燥。他声音不大,可能没那么多力气大声喊。
不过便是这么嘈杂他又如此小声,外面也听到了。下一刻,车门再次打开,一壶水和一个油纸包被推了进来。东西送进来,车门也瞬间关上了。
他慢慢俯身去拿,秦筝就那么看着他,眼睛瞪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慢腾腾的将水壶拿过来,他用一只手撩开眼前散乱的发丝,一张虚弱但很温隽的脸露了出来。他脸上有点脏,不过,挡不住他五官的出色。
喝水,他一切动作都很无力。水喝下去后,他开始咳,那声音就好像胸肺在打鼓,秦筝都觉得肺子疼。
好半晌不疼了,他终于抬眼看向秦筝,因着巨咳,他满眼红血丝。
“喝么?”将水壶扬了扬,他在询问她。而且他沙哑的不像样子的嗓子好了点,他的声音倾向于那种男中音,但没有攻击力,所以听起来很温柔。
秦筝不说话,只是盯着他。
他看她不回答,他径直的慢慢将水壶送到她唇前,倾倒。
水流出来,秦筝张嘴喝,水清凉凉,好喝。
看她在那儿瞪眼喝水,他似有些忍俊不禁,满是疲惫痛苦的脸上略过一丝笑意。
“你到底是谁?抓我做什么?以为我是云战很在意的人借此要挟他?那你就错了,对于他来说我死了正好,因为他也正找机会杀了我呢。”秦筝眯起眼睛,想稳定心神进入状态再看看他。
他看着她,她说的话他也都听得到,不过却是略显莞尔。
“正合我意。秦筝。”他开口,而且精准的叫出她的名字。
秦筝眨了眨眼,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我还挺出名。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我叫段冉。”告诉她自己的名字,若是对东齐多有了解就会知道,段,是东齐的皇家姓氏。在民间,便是有姓段的,也早在百多年前段氏坐上王位时改成了陈。
“他们救了你。不过那石牢那么森严难行,他们是怎么救你出来的?”而且能甘愿冒险去救他,他绝对是个比较重要的人物。
“只要有心有计划,就是地狱也能逃出去。你呢,逃出来了可开心?”倚靠着车壁,段冉眉目间带着淡淡的笑意,就那么看着她,很和善。
“段先生,麻烦您看看我现在的造型,我这算是逃出来了?出得虎穴又进狼窟。”秦筝白眼儿连连。
段冉似乎很喜欢听她说话,眉目间的笑意更甚,“所以呢?你害怕么?”
“怕呀,没瞧见我吓得都流鼻涕了么?”气温低,鼻涕都冻出来了,她觉得可能是接近雪山了,不然以这个季节来说,不会忽然这么冷。
段冉慢慢的倾身,秦筝瞪大眼睛盯着他,眼见着他的手冲着自己的鼻子过来。
他将她流出来的鼻涕抹掉,然后反手蹭到她肩膀处的衣服上,“干净了。”
秦筝无语,这人上气不接下气眼瞧着马上就会嗝屁,倒是也挺气人。
“说真的,你抓我到底要干嘛?我也不了解他们的军情,也不知道云战的秘密,更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抓我实在没什么用。我这人呢,虽然胆子是小了点儿,但气节还是有的。当然啦,也保不准儿被屈打成招胡说八道,但那时候说的话就不可信了。所以咱们有什么事儿就这么平和的说,我能认真的与你聊聊。”先表明自己的立场,但里里外外她都在表示,别对她用那些粗鲁的招数。
“伶牙俐齿。”看她说话,有些发白但形状仍然好看的嘴唇张张合合,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
“我很真诚,不是伶牙俐齿。当然,你要是不想真诚的话,那就当我没说。”拱拱身子,但捆住腰间的绳子在他手里。她就像是孙猴儿,怎么折腾也逃不出佛祖的五指山。
“我也很真诚,但我看你并不真诚,你在糊弄我。”段冉依旧是那微笑的表情,用无攻击力的语气说着,但听起来却凉凉的。
咽了咽口水,秦筝佯装不屑的哼了哼,“切!虽然我胆子小,但你这样的我还真不怕。我在陵墓里陪了四年的死人,眼见着他在棺材里从骨肉齐全变成森森白骨,也算见过恐怖的事情,你吓不倒我。”语气虽是很硬,但其实她是在装可怜,表明她就是个命很苦的小女子,实在不用对付她。
“你做过活人陪葬?”这一点,段冉确实不知,但他的脸上没有惊讶,所有的情绪都被淡淡的微笑所覆盖。
“是啊,好不容易出来了,却跑到了这西南边关来。本想能安安静静的过完下半辈子吧,结果又被你给抓住了。在陵墓里我知道要陪着死人,但被你抓来我却不知你要做什么?我这命啊,还真苦。”她嗓子都有点哑了,身体没办法抵抗,她也只能用嘴了。最好是能把这段冉说迷糊了,但看他那模样,这人可不容易迷糊。
“我不会杀了你,但其他的,我不能保证。”给予答案,但这答案可比杀了她还要惊悚。对付俘虏,大家都心知肚明。
秦筝暗暗的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但那情绪压也压不住,最后化成一抹笑在唇边绽开,眉眼弯弯,她笑起来分外甜美,让人不得不喜欢心疼。
“为什么笑?”看她笑,段冉眼角的笑也扩大,颜色有些浅淡的眸子泛着光波。
不理他,秦筝说不出什么来。计较着到时该怎么办,若是不成,就吃毒药自尽吧,一了百了。
好不容易再次拥有了生命,可如今却要自己解决自己了,她还真对不起老天给她的这次机会。
眨了眨眼,将眼眶的酸涩感眨回去,她再次看向段冉,凝神,眸子变得空洞,一时间恍若被吸了魂魄。
虚幻出现在眼前,但出现的还是天空,那只让她恨得牙痒的鹰又出现了,在天空上遨游,悠哉威风。
蓦地,那只鹰好像又看到了她,鹰眼一转又看她,而且,它好像还在冲她笑。
不禁咬牙切齿,这若不是在虚幻中,秦筝肯定要一口咬死这个小畜生。
“对看到的事物满意么?”蓦地,一道声音来自虚幻之外,是段冉在说话,而且好像还在笑她。
回神,秦筝长长地换了一口气,盯着段冉,她头有些疼。
“你知道我在看什么?”他会控制鸟类?那么,他也是个拥有特别技能的人类,能看穿她,也很正常。说不定不止能看穿她,还能抵挡她。
“在我身上即将发生的事,你很特别。你是天生的么?”段冉询问,而且饶有兴味儿。但若细看,他的脸色不太好,除了有些脏之外,惨白惨白。
“你也很特别。”秦筝没回答,只是冷哼的叹了叹,她真遇到对手了。
“你更特别,因为,你很健康。”活力十足,从她那无时无刻不在转的眼睛就能看出来。
“你很多病?”他怎样她不了解。但他在天阳关石牢里被困了那么久,水米未进,若真有病的话,他还真能熬。
“从小多病,我的记忆中,没有一天是离开过汤药的。”微笑的说着,但听起来有些悲伤。
“我以前是个神经病,而且骨头里不知被谁钉了一根铁钉,坐轮椅坐了好多年。我才恢复正常没多久,当然啦,我也不算恢复正常,因为,我说不准儿什么时候就犯病了。”表明自己比他更惨。
“咱们还真是同病相怜。”段冉笑容不变,他看起来没一点攻击力。
“既然同病相怜,你为什么要为难我呢?别假惺惺,我不吃你这招。”撇嘴,秦筝觉得自己还没笨到那种程度。
“我没假惺惺,也并没有要为难你。只是,你如此特别,不能留给云战罢了。”他笑看着她,表示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云战。若是恨,也应该恨云战才是。
“云战还真是个扫把星。”如他所愿的,秦筝骂起了云战。
段冉不语,但他那笑脸儿上也明显写着就是如此。
秦筝心下暗暗琢磨,若真是如此,那么段冉还真就未必会将她怎么样。但,肯定不会放过她就是了。必要时刻,她还是要装疯卖傻,抽搐吐白沫,找机会逃走,尽管机会渺茫。
这边秦筝在计划,一直速度很快但很平稳的马车忽然来了个急刹车。
她控制不住的朝着段冉那边滚,而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段冉也趴了过来,俩人瞬间砸在一起。
秦筝自然是那个垫底的,不由得哎呦叫。段冉压着她开始咳嗽,他胸腔里发出空空的声音,他咳嗽的很严重。
秦筝拱着想要从段冉的身体下爬出来,但便是他看起来弱不禁风,那也很重。
马车再次狂奔起来,借着那惯性,段冉再次坐起来,倚靠着车壁,咳的很大声。
秦筝屁股用力向后挪,一边看向段冉,他这个咳嗽的样子,好像得了痨病似的。
刚想说些什么,哪知段冉身子一歪忽然倒下,双眼紧闭,晕过去了。
微愣,秦筝双腿用力的想要去踹他,看他是不是死了。结果一直在角落里的那只鹰忽然的飞了过来,落在了秦筝的眼前。距离她的脸仅仅二十几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