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片刻,陈池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许霜降大睁着眼睛,目光极力想穿过黑暗,分辨着天花板。后来,她悄悄地侧过去,背对着陈池,团起来,把刚刚那只打人的手收在胸口。
女儿女婿难得回来,宣春花将每一顿都过成元宵节,早餐仍然给大家下汤圆。
“爸,妈,我待会儿就走了,有朋友约好谈事情。”陈池放下勺,望向许霜降,语气惯常:“霜霜,你坐我车一块儿回去,还是下午自己回去?”
许霜降才咬破了一只芝麻汤圆,嘴角沾着一小点黑芝麻,闻言倏然抬眉,和陈池视线相对,她太熟悉陈池了,完全能读懂他平淡神情里暗蓄的严肃。
一块儿回去,代表着和解。自己回去,代表着继续犟头颈。
“我自己回去。”许霜降不硬不软地回道,接着吃汤圆。
“哎呀,小陈,你午饭也不吃啊?”宣春花讶道。
“约的就是午饭。”
“那晚饭回来吃吗?”
“妈,”许霜降嗔道,“一来一回多累人。”
陈池瞟了她一眼,对丈母娘笑道:“妈,晚饭不过来了。”
临出门前,陈池回头朝着客厅里摸摸索索的许霜降,顿了顿,交代道:“霜霜,回去前打个电话,我有空就到地铁站接你。”
许霜降拍着沙发上的靠垫,勤快得像只晨起采蜜的小蜜蜂,头也没抬:“知道了。”
“霜霜,你怎么不送下去?”宣春花关上门,不满道,“客厅里拍什么拍,要拍到阳台上去。懒得你,走几步楼梯,送送小陈,给他车前车后看看,有没有小猫小狗钻着,你就一点都想不出。”
“他开车,还要我来看啊?”许霜降嘀咕完,怕妈妈看出什么来,又道,“妈,天天见,送什么送啊,爸爸每天出门,我也没看到你送。”
“嗨,你这孩子,许满庭,许满庭,你来说说你女儿。”
许霜降嘻嘻一笑,拎上靠垫,跑到阳台上去了。背着父母,她才敢垮下笑容。
她搬了自己做的那张旧木凳,缩在阳台上晒太阳,独个儿怔怔半晌。
谢惊蛰说有素养的人吵架有一条必忍的原则,在自己的绝对主场,比如说女人在娘家,男人在父母家,都不宜主动挑起战争,不宜在举止言谈上排斥歧视,因为那样会让本就客场弱势的一方觉得在孤独迎战,抵触情绪会呈几何级数刷刷刷增长。
许霜降从不承认她在自己娘家要借着父母的威势和陈池划下道吵一场,相反她极力掩饰着她和陈池的矛盾。她爸妈就一点儿也不知道她和陈池早上在房内各穿各的衣,没有交流过一句话,也一点儿没怀疑陈池是托词故意离开。
傍晚五点,许霜降才吃过晚饭,就被宣春花催着回家,且给她一大包食物。
其中有一半是宣春花指定要许霜降拿回去给陈池当晚饭的,她推脱两句就顺从地拿了。还有宣春花自己很中意的冷冻汤圆,叫小夫妻俩当夜宵或者早餐吃,许霜降嫌提着保温袋麻烦,宣春花硬说陈池爱吃,最后许霜降也收了。
当她扑哧扑哧地负重回家,带着的菜和饭拿出来还是温的。
陈池不在家,屋中空荡荡。
许霜降在每个房间默默地走一遍,再走一遍,拿起了抹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