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范,跟下去,给许经理叫车,记记车牌号。”顾一惟挥手道。
“好咧。”
夜极静。
许霜降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湿头发晾干。
壁灯黄黄的,映照了一小方区域。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她探手从茶几上取起,这是顾一惟打来的电话。
“许霜降,你到了吗?”
“到了。”
“你现在在哪儿?你爷爷情况怎么样?”
电话中,顾一惟的声音本来很清晰,忽地就传出来鬼哭狼嚎似的人声,叫不像叫,唱不像唱,听着挺远的,一两句后就没有了。大概是哪间KtV包厢开了门又关上。
“还好,顾总,我不多说了,你去忙吧,就这样。”
许霜降放下手机,疲惫地靠上了沙发背。她好久都没有一个像样的休息天,一周七天工作,此时忽然累极了。
顾一惟的声音把她拉回了那张觥筹交错的酒桌,她回想着,自己温文尔雅地坐在一堆吃吃喝喝的男人中间,在那挺着肚腩的中年男人的吆喝中,微笑着一口一口饮酒。
湿发枕在脑后,从脖颈后背冰到前胸。
今天是她的生日。
下午时,陈池打来电话,他那里是清晨,算是第一时间就祝她生日快乐。
“今天生日怎么过啊?”
“我回去泡方便面。”
“这么可怜?谁让你不肯要蛋糕。”陈池笑,“霜霜,不要懒,给自己下碗面。”
许霜降自从出国读书,确实有在生日给自己煮一碗通心面的传统。她和陈池第一年认识,陈池忘了她的生日,她也不曾忘过给自己煮面。后来他们回国,陈池便会在她生日附近时段抽一天,叫上许霜降的爸爸妈妈一起出去吃晚饭,再买一个大蛋糕。
今天,许霜降倒是用不着给自己泡方便面了,怎么着也算沾了别人的光吃了一顿免费大餐,里头还有海鲜面。
满室清寂中,她静坐着等头发干,对面电视墙上的留言板空无一字,这种干净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了。那两副相框,灿烂的郁金香花田和金黄金黄的银杏树,色彩美极。
“我们开始的地方。”
“池卷西风叶,百果归霜降。”
那里潜藏着一个小小的典故,陈池说,银杏树结的果子叫白果,可他没有写错别字,他将它们通假成百果,这样胖妹妹可以得到好多好多各种各样的果子了。
许霜降望着对面,怔怔地想起多年前,陈池在一个黄昏赶到她的公寓,拿来了一枚小小圆圆的蜡烛,她煮了两碗面,煎了两个难看的荷包蛋,他们俩抢着吃最难看的那一个,互相慰藉着过了一个生日。
日子竟然流水一样地过了如许长。
人永远都不能再次踏进同一段河水中,流过了便是流过了。
许霜降从陈池放酒的柜子里,偷拿了一瓶甜汽酒,翻出了他中意的水晶杯,拔开瓶塞,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就着昏黄的一盏壁灯,慢悠悠地喝。
她是有好酒量的,虽然从来没和谁拼过酒,以后也不准备和谁拼酒,因为拼酒时,谁也帮不上她,她要懂得示弱忍让。
许霜降在这一刻意识到,如果丛林里开了动物园自由猎食,她大概只能做一头独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