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霜降百思不得其解。面包吃了两片后,嘴里有些渴,她打开杯盖,见里头还有点水,正待要喝下,方想起这是隔夜的凉开水,迟疑半晌,许霜降撇撇嘴,过不去自己心理这关,只好仍旧盖上了杯盖。
房东在宴客吃饭,这时候她不方便下去,且忍着。这一忍就忍到了夜里九点多,有脚步声上楼来,进了隔壁的主卧,再一会儿,许霜降的房门想起啵啵啵的轻敲声。
黄洁每次敲门,都是这样,动作放得很轻,连着三下,顿一顿,再连着三下,十分小心翼翼,像是怕吵到屋内人,又像是太珍惜房屋设施。
“洁姨。”许霜降打开门。
黄洁笑得亲善,带着关切:“苏西啊,怎么不下去做饭,饿了吧?”
到了这个点,许霜降哪还有兴致煎牛排,她不知不觉吃了四片面包,早就塞得干饱了。她说话实诚,没啥拐弯抹角:“今天不做饭,洁姨你们不用厨房了?那我就去烧壶水。”
黄洁忙道,很是贴心:“我刚做了一壶水,给钱生和那个约翰泡茶,还剩小半壶呢,你去用。”
“好的。”许霜降转身拿起水杯,却见黄洁还站在门边,那架势就是每次她来聊天的模样。
“苏西,那个约翰,今天就住我们家。”黄洁果然说道。
“住哪里呢?”许霜降不由问道。
“先让他在客厅对付两宿。”黄洁压低了声音,像和许霜降说知心话,怕被楼下人听去了似地,“那个约翰原先在法国读书,后来不知是没通过,还是不愿待了,他想换到这里来。正好他认识李牧师在法国的朋友,一说二说,上个星期天我去做礼拜,听见李牧师在问,有没有谁家方便的,让约翰先落落脚,他人生地不熟地过来,一时租房也没头绪。我想大家离乡背井的,都是兄弟姐妹,能帮衬就帮衬一把啦,回来和钱生说,钱生起初不同意,也是说家里没地方,后来我就说,客厅那么大,反正晚上也空着,这个时节,人在沙发上蜷一晚上也不会冻着,人可就有了一屋容身了,我们不是做了好事么。钱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就说先委屈人家睡沙发吧。”
黄洁跟着钱先生,平素说话被钱先生带跑不少。她将许霜降的英文名叫得十分顺溜,这会子将约翰也说得越发流畅了。
许霜降早就发现黄洁很有意思,和钱先生对话时,貌似很喜欢在句末添上嘛、啦之类长长的尾调,若是晚餐忘记煮汤,她会说:“哎呀,钱生,我忘记煲汤啦。”然后就火速蹿个蛋花汤。
可黄洁一直没有改掉她家乡的一个用语习惯,她将人字固执地念成了银字。这一番话,一会儿约翰一会人,唠唠叨叨下来,许霜降耐心地听明白了始终,一时竟也不知说什么好。
她总是有点微微的不舒服,房东要安排一个大男人住客厅,事先都没和她提起过一丝话影儿。但转念一想,房东要这么干,她又能怎么样。她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钱先生平素半夜一两点才上楼,现在即便住进一个人,也不过是相当于客厅再多几个小时不得闲而已,似乎也没差什么,和她关碍不怎么大。
黄洁继续叨叨道,神色很同情:“约翰今天下午搭李牧师朋友的顺风车到了这里,钱生怕他找不到,还到楼下去等了十多分钟呢,顺便给他指了附近几条路。钱生人是很好的。”黄洁说起钱先生,好似今天他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一脸荣耀感。
“钱生给约翰介绍了一下午城市情况,明天再让他认认地头,环境熟悉了,人才不慌。”黄洁唏嘘道,觑了许霜降一眼,表情了然地一笑,“苏西,你放心,你住你的,那个约翰很懂礼貌的,他在客厅,不会上来,影响不到你。”
许霜降微笑着,只说道:“洁姨,那我下去倒水了。”
“去吧去吧,洁姨跟你说了一通,都忘了你还渴着呢。要是水不热了,倒掉重新做一壶啊。”黄洁交代道,忙忙碌碌地进了她自己的屋,“我要给约翰翻条毛毯出来。”
许霜降到楼下,钱先生和乔容成一人一个沙发,正在看电视说话。
“哎,苏西下来啦。”钱先生招呼道,“刚刚有讲你们国内的新闻。”他随即挥挥手笑道:“没什么啦,说你们的经济数据不错。”
“噢,是吗?”许霜降跟着浅笑,她确定钱先生今天来了人客,有点兴奋了。往日她在客厅出出进进,钱先生盯着电视机,彼此都是惯常的,最多微微点头致意,哪会特地说句寒暄搭茬的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