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琨静蹙着眉,还是想不通。
下午三点,木棉准时出现在音乐学院。
她背着琴站在门口,望着“佲伶音乐学院”这几个粗矿的烫金大字,按捺不住的澎湃雀跃。
恰巧,杨幌打来的电话,确定她到了学校后,告诉她到弦乐教研室找他。
走进校园,地方大得超乎想象,木棉找到教学楼,杨幌早就为她做好了登记,进去后隐约能听到琴房里传来的乐器声。
杨幌一直站在门口等她,不时看着手表,生怕她会临阵脱逃一样,直到见到她才松了口气。
“杨老师。”
“进来吧。”
他待他没有多余的话,待她像再普通不过的学生。
木棉自打走进琴房,右手就抖个不停,她也分辨不清,到底是紧张,还是胆怯。在杨幌转身的时候,她将右手悄然掩在身后,乖乖的站在那儿。
“巴赫G大调第一首前奏曲。”杨幌说着,便坐下来,目光直视她,态度很明确的想要了解她目前的程度。
木棉心头一紧,杨幌要听的,正是当年她参赛的曲子。
她慢慢打开琴盒,取出她的斯式琴。看到这把琴时,杨幌目光一怔。
木棉小心翼翼的取出来,琴脚撑好,握着弓子,坐下来将琴身搁置双腿中间,手指慢慢抚上琴弦……
她先是做了个深呼吸,可对面杨老师的注视,还是让她紧张不停。她停滞太久,这么多年根本就没再摸过大提琴,自从她最宝贵的琴被砸烂掉之后,她就变得彻底惧怕。
杨幌始终没有说话,一直都在给她时间调解,他知道这有多不容易。
这时,木棉的手机响了。
她颇为尴尬的对杨幌道歉:“杨老师,对不起,我忘记要关机了。”
“没关系。”杨幌对她给足了耐心。
木棉忙掏出手机,刚要关机,屏幕上显示的“连清和”三个字,让她犹豫了。
微侧过身,她小声接起:“喂?”
“在干嘛?”他明知故问。
“在杨老师这边。”
“和你的大提琴?”
“哦。”
“结果如何?”
木棉无意识的叹息一声:“不怎么样。”
先是片刻沉默,他说:“把手机放到一边,我想听你的琴声。”
她一愣:“现在?”
他不以为意,“权当为我演出前的热身。”
木棉握着手机,还是没什么信心。
电话那端的人,轻易感知一样,用最淡泊的口吻说:“我们并不要听大提家的演奏,而是想听你的,所以,不管你拉奏成什么样都没所谓。”
木棉目光微变,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浮躁不安的神情,因这句话奇迹般的平定下来。
是啊,不管是之前的天才少女,还是现在的商木棉,她需要呈现的是此时此刻。就像音乐带给人的感动,无数努力,最后成就的是那一瞬,却可以成为记忆里最美妙的东西。
放下手机,她没有转身,也许是因为内疚,没办法在老师面前自信演奏。但是无所谓,像他说的,她不需要掩饰她的任何不尽如人意,只要呈现此刻的她就好。
盯着提示还在通话中的手机屏幕,她再次深呼吸,右手握着琴弓,缓缓闭上眼睛。
右手在抖,音准不行,技术生疏,跳弓僵硬……这些问题,足以形成乐曲致命伤,杨幌听得眉头越拧越紧。专业里成绩最差的学生,都要拉奏得比她好上多少倍!
果然,天才的神话,并非永恒,时间成了慢性毒药,一点点侵蚀掉了她身上的光芒。
他垂下头,眼中只剩下自责与哀悼。
渐渐,她的琴声开始发生改变。
杨幌震住,慢慢抬头,怔忪看她。
木棉仍侧着身子,下颚收着,脸上神情愈渐投入,随着乐曲的演奏,时而变化着。
她的琴音也开始变化,越来越熟练,越来越流畅!尽管仍有些瑕疵,但对于一个荒废了十几年技艺的人来说,已经是不可想象了!
一遍演奏完毕,木棉竟没停歇,又重头来了一遍,杨幌也没有制止她,始终都坐在对面,听得专注。
这一次,木棉更加熟练了,左手的手指在琴弦上飞快舞动,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调整到了目前最佳。随着琴音的完整展现,她的右手也不再颤抖,弓子前进,退后,跳跃,俯冲,每一个动作都像预演了千百遍。
仿佛,她一直都在为这一天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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