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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抚好齐夫人,又嘱咐招桐寸步不离地看守她,荀久这才得空骑上马去往秦王府。
王府大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荀久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再仔细想了一想,突然反应过来这辆马车正是那晚见到容洛乘坐的那一辆。
莫非顾将军和洛姐姐都来了秦王府?
荀久心下疑惑,动作却不停,利落地翻身跃下马。
门房小厮见到是荀久,连忙笑意盈盈出来迎接,顺便将马儿牵走。
“久姑娘可是来找王爷?”小厮笑嘻嘻问。
“他在么?”荀久一边说一边往里面走。
“今儿可热闹了。”小厮如实道:“姜丞相、顾将军和他的夫人全部都在府上,原本顾夫人想让殿下去请久姑娘的,殿下说您那儿有病人,不便离开,所以……”
“嗯,我知道了。”荀久此刻心急如焚,也懒得细听小厮的唠叨,只敷衍着应了一句。
“他们如今在哪儿?”荀久问。
“在镜云水榭。”小厮隐约感觉到了荀久似乎有非常急迫的事,索性闭了嘴,不敢再叨叨。
“立即带我去。”荀久吩咐。
“好嘞!”小厮迅速走上前,加快脚步引着荀久走向镜云水榭。
绕过玉笙居,有一处院门,入门能见大片竹林,于这深秋中独添碧翠,因天气原因,林间还有些许薄雾未散,烟迷翠黛,意淡如无。
竹林深处见雕栏小桥,汉白玉石精细雕琢而成,素白如洗。
过九曲回廊,远远便见前方有一处亭子,雕檐映日,画栋飞云,匾额上“镜云”二字极具风骨,亭下碧水漾出层层琉璃色。
荀久抬眼望去,果然见到亭中除了扶笙之外,还有姜易初、顾辞修和容洛。
小厮已经快速过去禀报了。
闻言,扶笙略有讶异地抬起眸朝这边看过来。
荀久赶时间,便不等小厮回来,直接走过去。
“久姑娘?”容洛颇感意外,“我原想着让子楚派人去接你,可他说你今日有得忙,来不了,我只得作罢,如今见你前来,可是忙完了?”
荀久扫了一眼案几上的精致吃食,心思一动,故作恼怒地瞪着扶笙,“有这么好的聚会不叫上我,我这是恼了,哪里还有心事忙事情,这不赶着过来兴师问罪了么?”
容洛见荀久果真一脸恼怒的样子,赶紧嗔了扶笙一眼,面色懊恼,“哎呀子楚,你看都怪你,我早就说了不管如何都要让人去久姑娘处通报一声,你可倒好,一句话就给否决了,如今久姑娘亲自上门来了,看你怎么跟她交代!”
“对啊子楚。”顾辞修也皱眉跟着附和,“你也太不厚道了,把久姑娘一个人晾在一边,简直不像话!”
顾辞修说完,递了个眼色给姜易初。
姜易初只微微一笑,并未说话。
扶笙也只是刚看到荀久的时候面色有片刻讶异,不过转瞬就恢复了正常,指了指一旁的席位,对荀久闻声道:“请坐。”
荀久翻了个白眼,就知道她这点小心思瞒不过他。
若是她真生气了,他哪里还能这般淡定。
“不坐了!”荀久长话短说,“阿笙,我找你有事。”
说罢,她偏头看了那三人一眼,面带歉意道:“抱歉,这件事我想单独同他说。”
顾辞修温和笑道:“久姑娘莫要客气,既是有要事要谈,那我们暂时回避一下。”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搀扶容洛。
“不用那么麻烦。”荀久赶紧道:“你们就留在这里,我同他出去说就行。”
见顾辞修坚持,荀久又道:“洛姐姐如今可怀有身孕呢,你不能累到她,否则宝宝不高兴了就会使劲踢洛姐姐的肚子,她会受不了的。”
“啊?”顾辞修明显被吓到,脸色都变幻了一番,紧紧盯着荀久,“久姑娘,你莫不是在说笑吧?”
“你自己问洛姐姐。”荀久挑挑眉,“孩子在她肚子里,她是最清楚的人了。”
见容洛点点头,顾辞修的脸色又煞白了一些,低声嘀咕,“那,那我们还怎么回魏国,这一路舟车劳顿的,洛洛怎么受得了?”
“无妨。”姜易初道:“大不了我们速度放慢些就是,洛洛的孩子重要,晚几日回到魏国也没事。”
荀久听他们这语气,似乎是近日便要启程。
心下疑惑,她开口问:“你们是不是这两日便要启程返回魏国?”
女帝还没动手术,姜易初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容洛在顾辞修的搀扶下重新坐下,看向荀久,柔声道:“原计划是这两日便要启程返回魏国的,可是青璇还没动手术,我们今日来就是想问一问久姑娘可有确定什么时候能动手术了?”
“这……”荀久面露犹豫,“等我同阿笙说几句话再回来告诉你们。”
“好。”容洛点点头。
扶笙见荀久神情认真的样子,心下明了她百忙之中来秦王府定有要事,不再浪费时间,他站起身,随着荀久走到汉白玉石桥那头的竹林里。
他伸出手,轻轻拂去她肩头的落叶,声音清润,“久久,你这么匆忙来找我,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同你讨要一个护卫。”荀久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扶笙有些怔愣,“发生了何事?”
荀久定了定神,将齐夫人所遭遇的事情从头到尾与他说了一遍。
末了,在扶笙的深深皱眉下,她再度开口,“所以,为了防止韩奕那个贱人晚上行动,我得麻烦你安排一个护卫去我那边待些时日,确保齐夫人的安全。”
“那你没事吧?”扶笙并不太关注别人的安危,他只想知道早上韩奕前往的时候,她是否遭了韩奕的骂。
荀久知道他想问什么,笑着摇摇头,“你放心啦,早上我都没有出面,更何况就算是我出面了,韩奕也休想从我这里讨得任何好处,我又不是圣母白莲花,不会因为他的德君身份而忌惮,更不会因为他瞎了双眼而怜悯,对于他那种贱到骨子里的人,我恨不得先除之而后快。”
扶笙深深看她一眼,语气中有无尽歉意,“昨天早上你在御花园的事,是我太过疏忽了,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情况发生。”
荀久心中正好笑这个男人怎么突然之间煽情起来了,让她好不习惯,身子突然一晃,她已然被他揽入怀中。
呼吸着熟悉的幽幽冷竹香,她浮躁的心逐渐平静下来,也不打算开口,既然他难得煽情一次,那她不介意配合配合。
缓缓闭上眼睛,荀久准备好好享受这一刻的安宁,头顶扶笙略带疑问的声音又传来,“也不知为何,昨天早上御花园女皇陛下遇刺这件事的情报竟会到了中午才传出来,我的暗卫向来做事迅速,按理说来,这么大的事,应该第一时间有情报传来才对,可是很明显,昨天似乎是被什么给阻隔了。”
荀久有些心虚地垂下头。
扶笙暗卫的情报之所以会晚,定是女帝暗中使了手段阻隔了那些暗卫的视线,并且让他们发觉不了她会武功。
扶笙有此怀疑,也很正常。
荀久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免得待会儿露出破绽,她转了转心思,问:“你准备安排谁过去保护我?”
“剩下的四个人,你自己选。”扶笙收回思绪,温暖的手掌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你想要谁过去都行,他们几个只是性子不同,武功全都不相上下。”
荀久正待开口,扶笙忽然道:“角义除外。”
“为什么?”荀久好笑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没有为什么。”扶笙面上毫无情绪,“他是厨子,怎能轻易离开府邸?”
荀久撇撇嘴,这个人要编造理由也不找一个好一点的,这么烂大街的借口,说得好像离了角义,他就食不下咽痛苦至死一样。
不过说来奇怪,扶笙为什么几次三番针对角义?
算了,她大度,懒得与他计较。
想了想,荀久道:“既然所有人的武功都不相上下,那么我还是选小吱吱算了。”
扶笙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会选商义。”
“才不要!”荀久哼哼两声,“那个爱美精加麻烦精,要是让他去我那里,那我今晚都别想睡觉了,铁定得被他变着法儿的要求做美容,伺候他比伺候你还累。”
扶笙眼皮跳了跳,悠悠问:“伺候我很累么?”
荀久一呛。
跟他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她总算是明白了,与他说话的时候千万别往那方面提,否则他能说得让她一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都面红耳赤。
方才这句话,乍一听没什么,细细一听……还不如乍一听来得顺耳。
荀久红着脸瞪他一眼,“平时看你挺高冷的,为什么一提到那方面你就有那么多想法?”
“哪方面?”扶笙长长的睫毛动了动,以示茫然和无辜。
咳了一声,荀久摆摆手,“没什么,我闹着玩儿呢!”
对上他假意充满疑问的双眸,荀久心跳在加快。
此时又是靠在他怀里,心跳声清晰地在两人相触的身体之间回荡,荀久又是羞赧又是尴尬。
她面色更红,扭动着身子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扶笙手臂收紧了力道,荀久动弹不得,她嗔道:“快松开我,还等着回去动手术呢,否则耽误了女帝开刀的时日。”
话完,她又问:“你有没有让大祭司瞧过日子了?”
“嗯。”扶笙应声,“五天后,正好是适宜求医治病的黄道吉日,你可会觉得时间太过仓促?”
“还好。”荀久平静道:“五天……我尽量赶在明天就帮齐夫人开刀热身,这个手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扶笙心疼地望她一眼,“你若是觉得压力大的话……”
“有压力才有动力嘛!”荀久浅浅一笑,“更何况这对我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也是突破自我的大好机会,兴许这一次过后,我便能熟练操作手术刀,以后可以为更多的人医治类似的病。”
扶笙遗憾地喟叹一声,“可恨我在这方面帮不了你。”
“你帮不了我才好。”荀久撇撇嘴,“有你在身边,我肯定得分心,或者说不定,是你会分心。”
扶笙怔了怔,尔后嘴角漾开极度诱惑人的笑容,“你说得对,有你在,我肯定会分心。”
“就知道你这臭德行!”荀久收回眼低嗤一句,趁他愣神之际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对了,待会儿你让人去少府帮我把手术刀具取回来。”
扶笙颔首应了。
“然后你再吩咐少府的人,按照之前的图纸照着再打造一套出来。”
“为何?”扶笙似有不解。
荀久耐心解释,“手术刀不能反复使用,一位病人只能用一次,否则会感染到后面那位病人的。”
扶笙了悟地点点头。
荀久的目光,往亭子方向瞟了一眼,“我就不再回去了,待会儿直接与小吱吱回宅邸,你回去以后代我同洛姐姐说一声,五天后,女帝的手术照常进行,让他们不必过分忧心,尤其是要注意她肚子里的宝宝。”
扶笙一一点头应了,又嘱咐她,“你万事当心。”
“我自晓得。”荀久郑重地点点头,“我虽然没有你那么高绝的武功,但不代表我一无是处,你该对我有信心一点。”
扶笙没说话,轻笑着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尖,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她走。
荀久沿着来时的路出了竹林来到前院,吩咐人去请徵义。
大约等了两盏茶的功夫,徵义才跟随着哑仆缓缓而来,他向来话少,又常年将自己禁锢在一顶斗笠和深色纬纱中,所以荀久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不过想来不用看也知道他定然是面无表情的。
“小吱吱?”荀久热情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嗯?”徵义的回答永远那么沉闷。
他其实并不太高冷,就是性子很闷,不善言辞,不善沟通,仿佛与世隔绝一般,与宫义那种写在脸上的高冷不一样。
荀久听到这么无聊的回答,顿觉无趣,翻了个白眼,她问:“你可晓得我让你去做什么?”
徵义没说话,看那样子,荀久就知道他在等着她解释。
揉了揉额头,荀久暗自想着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沉闷无趣的人,他会不会有一天自己把自己无聊死?
看来改天得去找季黎明打听打听徵义的身份以及来历,或许他习惯将自己禁锢起来也是与小时候的经历有关。
羽义是蜀国人,宫义是苗疆人,徵义……他会是哪里的人呢?
拉回思绪,荀久认真看着他,“这段时间,我那里很可能会有人安排刺客来刺杀,我让你过去,是想让你护卫我们的安危,你一个人应付得过来么?”
“足矣。”徵义难得地出了声音,却只有两个字,但这两个字很有分量,让人一听便能完全放下心来。
“既然如此,那你与我一起回去吧!”荀久喜欢直爽,更喜欢直爽的人,秦王府的人,哪怕是不会说话的哑仆都异常聪慧,很多时候不用多费唇舌,简单几句话对方便能尽数理解。
当然,荀久不否认这一切都是扶笙的功劳,他的身边,自然不可能留有无用之人。
与徵义一道,在哑仆的带领下,两人七拐八拐才终于出了秦王府。
看到管家安排好的马车,荀久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牌匾上翩若游龙的三个大字,哼哼道:“女帝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为何给扶笙建造了这么大的府邸,他一个人住这么大的豪宅,从前院到后花园都得坐轿子,不嫌累得慌么?”
徵义隐在纬纱下的眼皮动了动,齿间挤出四个字,“壮丽,重威。”
荀久一时语塞。
徵义说得不错,女帝的用意就在这里,秦王府越壮丽,证明秦王的权势越大,威严越庄重,封臣才会忌惮他,对他拜倒尘埃。
这其实也是无形中给六国施加压力的一种办法。
可荀久还是觉得这府邸太大了,她低声嘀咕,“除非他有那能力生一堆儿女,把空出来的殿阁给他们住,否则就是在暴殄天物。”
徵义微微垂首,“我一定将这话一字不漏转告给殿下。”
“喂!你……”荀久心头一紧,徵义可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主,他要是真把这句话说给扶笙,那个男人能放过她才怪了!
“你不准说!”荀久气得跳脚,“你要是敢,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