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第一个入殿面圣的学子,他出来的时间,自然也要比其他人早得多。
回想着刚才天子宋劭目瞪口呆,周围的大臣很无语的看着他的样子,宁江心中好笑。恐怕他们现在也已经认定了,他之所以会找年纪比他还大的长公主,是出自他自幼丧母,从来没有体会过母爱的孺慕情结……虽然某种程度上也不能算错啦。
既然要找,自然要找一个温柔的,不会跟小梦生出争执的,能够很好的承担起“长嫂如母”这一角色的人选。
散步一般逛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启圣坊。他抬起头来,看向天空。昨晚半夜,他隐约的觉察到,在这个方向的上空,出现了什么东西,但到底是什么,他却也说不清楚。
他立在那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就这般看了一会,沉思良久。
啪的一声,折扇一收,他负手往前走去。
到了长公主府,也不用什么正式通报,守门的侍女很快就将他带了进去。
来到后方的花园之中,他看到鸾梅静静的坐在那里,抬头看着天空。
走到她的身边,宁江到:“病还没有好吧?怎的就出来了?”
鸾梅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展露出笑颜:“已经好多了。”
宁江伸出手,在她的额头上摸了一下,见果然热度已退。
鸾梅略有一些脸红,不过昨晚穿成那个样子,被他搂着抱着,现在只是被他摸摸额头,自然也没什么。
宁江回过身,在她的身边坐下,与他一同看向亭外的远处,道:“刚才在想什么呢?”
鸾梅长公主轻叹一声:“只是突然觉得,人的一生,真的是非常的苦短,就像是飞蛾那短暂的一生,还没有回过味来,突然就被火给烧了。不只是人,就算是这个世界,恐怕也是一样的,所有的东西,终究都要毁灭的一天,在美好的事物,在神灵的面前,也不过就是渺小到犹如尘埃的过眼云烟罢了。”
宁江失笑道:“怎的生了一场病,就有这样的感悟,既然这个世界没有永恒的事物,那就好好的活过这一世不就是了?去想那么多做什么?”
鸾梅长公主犹疑了一下,犹如呓语一般,低声道:“虽然这个世界没有永恒的事物,但这个世界之外呢?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也许宇宙中,还存在着我们所不知道的、永恒的事物,只是我们无法理解。这个世界到底从何而来,它又将往何处行去……你、你做什么?”
在她身前,少年蓦地旋过身来,抓住她的双肩,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这一瞬间,她仿佛在他的深邃的眼睛里,看到了倒映在其中的、她自己的眼眸,它们是那般的迷蒙,又是那般的陌生,它们充满着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就像是被乌云遮去的星与月,连她自己看着,也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慌。
“我……我在做什么?”她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脸。
少年继续盯着她:“绮梦……今天上午有谁来过?”
“上午?”她心慌意乱的道,“上午的时候,笺丽、司徒蕾、大理寺丞方大人的女儿访晴,一同来看望过……怎、怎么了?”
宁江道:“她们对你说了什么?”
“她们、她们说……记、记不清了,她们说了很多东西,但是……但是记不清了!”鸾梅先是低着头,有些苦恼,然后又抬起头看向她的情郎,在她的眼中,少年的表情陡然间变得阴冷,整个人都像是化作了刀锋,无由的杀气,莫名的在他们的周围卷荡,亭外的树叶,就像是被凛冽的秋刀,忽然间席卷而过,无数的树叶,摇坠而下。
她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看过如此可怕的表情,那是一种……想要杀人的表情。
***
午时方过未久,三名少女,便在长公主的府前先后下了马车。
其中一名少女,身穿红衣,艳红如火,立在长公主府前的石像旁,抬起头来,看了看天空中那已经开始显得毒辣的金乌。
远处传来知了的叫声,前段时间,夜里曾经下过一场暴雨,但是这样的暴雨,并没有为已经进入夏日的季节,带来多少天的清凉,而现在,天气真正的变得炎热了起来,让人真正的感受到,即将来到的酷暑。
三名少女,到了府门前,通报了一声,很快的,就有人将她们领了进去。
来到园中的阁楼前,一名美丽的女子与一名俊朗的少年,正坐在那里,郎情妾意的说着话儿。
没有想到那少年也在那里,与两名同伴一同进入长公主府的,身穿红衣的少女,脸蛋在这一刻变得有些苍白。
那少年也漫不经心的,往她们这边看了过来。
红衣红裙的少女,显得有些心慌意乱。
三名女子来到长公主身前,与她见了礼。内中的两名少女……春笺丽与司徒蕾,与宁江原本就是认识的,倒是另外一名少女,与他是初次见面,自是免不了要相互介绍。
那少女,正是大理寺丞方明达的养女方访晴。
“原来宁公子也在这儿,”司徒蕾颇为惊讶的道,“今天不是殿试的日子么?”
少年笑道:“君前奏对罢了,我是第一个入的殿,最早出来,在会试中排名靠后的,有一些怕是还没开始吧?”
司徒蕾笑道:“小女子忘了,宁公子可是会元来着。”又道:“前日公子在上苑中作的那首‘水调歌头’,整个京城都已传遍,公子的诗才,实在是让人惊叹啊。”
宁江笑道:“突然被太后宣到上苑,应急之作罢了。”紧接着又看了春笺丽一眼:“我还以为,笺丽姑娘已经离开了京城呢。”
春笺丽低下头去,看着她自己的脚:“虽有这想法……但是还未成行。”
宁江淡淡的道:“是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