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宜宁次日一早起来,才知道陆嘉学要带她去哪里。
“我认得一个大师。”陆嘉学说,“他是个奇才,会的东西多又杂,且精通命理。我带你去给他看看。”
罗宜宁听他说到这里,才自昏昏沉沉的瞌睡中醒过来。马车外面天都还没有亮,路边的农舍里还偶有鸡鸣传来。陆嘉学竟然是带她出来……给她算命的?
罗宜宁往角落里缩去,表明立场,无论他说什么都打算不理他。
陆嘉学看了她这副模样,低沉一笑道:“他是用的命理极准,没有什么信不信的,求个安心罢了。”
说着就把她的手捉起来,罗宜宁反手要打他,陆嘉学也轻松握住制服了她。“你原来身子骨还好,挺健康的。现在却是先天的不足,幼时留下的病根未能根治,体弱虚寒,我是怕你早夭。我原来叫他给你卜过一卦,他倒也说得挺准的。”
“谢你关心了,我不会早死的。”宜宁忍不住刻薄道,“算命的哪有说不准的?不然你怎么付银子?”
陆嘉学又是笑,叫人进来送早饭给她吃。府里做好的梅菜馅儿饼,一碟水晶饺,一壶豆浆。
罗宜宁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实在是心里焦急吃不下。但是不吃也不行,否则陆嘉学会亲自喂她吃,这简直让她毛骨悚然。罗宜宁吃了两个饺子半碗豆浆就不再吃了,陆嘉学看到她的胃口,挑眉:“你真的吃饱了?”
说罢就要来抱她摸她的肚子,罗宜宁连忙躲开,她在家里的时候,罗慎远也逼她多吃东西。明明小时候挺能吃的一个好好的胖墩,怎么长成娇花了,罗慎远不满意,非要逼她吃下两倍的量不可。罗宜宁也不知道,她看着食物是很想吃,但是稍微多吃一点,嗓子眼就堵得慌想吐,她又不想这般自我折磨。不觉就说了句:“我真的吃不下了!”
陆嘉学一怔,马车里顿时又寂静了。
罗宜宁片刻才说:“你何时放我回去?”
“何时都不会。”他答道,“你是想离开我呢,还是想你三哥了呢?”
宜宁嘴唇紧闭不说话。
陆嘉学突然笑了笑,逼近她说:“幸好他是你三哥,要是别的什么人,我就不会留了。你知道吗?”
罗宜宁别过头看着马车外,深秋的早晨还很冷,农田里种的是一茬茬已经成熟的玉蜀黍。陆嘉学的性格太霸道了,还是别跟他说话是最好的,言多必失。
陆嘉学靠了回去看着她:“今晚回去后,我到你房里去睡。”
其中的意思昭然若揭,甚至是坦坦荡荡。
罗宜宁回头冷冷地看着他:“陆嘉学!”
“我是你丈夫。”陆嘉学再次说,“不管你承认与否,你我从未和离,我也未曾休妻。你和丈夫一起睡天经地义。再说你就这么肯定你三哥还会继续要你?说不定你回去之后,看到的就是一纸休书了。到时候你再来找我哭,我便没有这么好心了。”
陆嘉学看轻罗慎远,罗宜宁早就知道了。他毕竟不知道,罗慎远会是唯一能与他抗衡的内阁首辅。
他难道要逼迫三哥休了她?
罗宜宁忍了忍,缓缓问:“你……怎么威胁他的?”
“他的侍郎之位来得太险,”陆嘉学冷哼一声说,“你和他的仕途,不知道他会不会抉择两难。你三哥既然肯娶你,想必也是疼爱你的,只看你忍不忍心让他这么为难了。”
果然还是牵连到他……
要是不想牵连他,难道只能真的让他与她合离?但是罗宜宁根本不愿意,这个人已经在她的生活里成为了一部分骨血,生命里巍峨的高山和温柔的溪涧,全都是他。她前世跟陆嘉学才相处了两年,但是这一世,从追着他要他抱的幼童,到成为他的妻子,实在是很久了。
罗宜宁不敢表现得太在意罗慎远,冷着一张脸坐在马车上,不再和陆嘉学说话了。
外面天渐渐亮了,不用再走夜里,羊角琉璃灯就灭了。
宜宁原本以为陆嘉学会带她去个巷子胡同,没想到出了城到了郊区,竟然是大慈寺的山门。青山掩映,重峦叠嶂,秋高气爽的季节里也不热,走到山道前,大慈寺三个篆书的大字雕刻在界碑上。
“我突然想起来,第一次遇到你就是大慈寺。”陆嘉学说,“那时候你看到我后转身就跑了。活这么久不见聪明些,跑了更可疑,你不知道吗?”
罗宜宁道:“你跟道衍谈论刺杀大皇子的事,我不跑你就要杀我,倒不是因为认出了你。”她反过身继续说,“我也没这么笨。”
陆嘉学听后笑了笑,不顾她的拒绝,拉着她的手径直往前走。不要她脱离自己看管的范围,以她的性格,很难不出幺蛾子。
有知客师父立刻迎上来,对于埋在斗篷下的宜宁视若无睹。恭敬地引陆嘉学往后殿走去。
因入了秋,山上有些冷。后殿外的油桐树不停地落叶,刚扫过去就落了一层。宜宁踏着枯叶上了台阶,看到前面一座挂了山寺匾额的院子。有随从上前扣响了门,扫地的门童拿着扫把打开了门,从里面探出头来,他刚留了头,梳着短短的刘海。
童子一看地面,就皱着白生生的小脸抱怨道:“又要重扫了……”
说着一边打开桐木门等这些不速之客进去。宜宁刚进去就看到一座影壁,上面写了个篆书的‘禅’字。院子里静悄悄的,角落里居然立着做锄头和蓑衣。陆嘉学领着她往里走去,宜宁就迅速看周围。
这个院子只有两进,不算大,没有藏身之处,围墙太高她翻不过去。后院的围墙要矮一些,翻出去之后就是山林,杂乱的灌木丛能够藏身。
但是除非脱离陆嘉学的视线,否则别说后山了。她稍微离得远一些,陆嘉学提溜着就抓回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