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怎么这样狠心!”
菲儿握住她的手,用自己手心的温度化去她的寒冷。
“菲儿,不要乱说话。”顾以微反握住她的手,“这几日就让流云照顾你,我怕萧启瑞再迁怒于你,不便常常来看你。”
菲儿含泪点点头,“主子,你要照顾好自己。”
顾以微给了她一个坚定的微笑,走了出去。
天已大亮,十万人的大部队浩浩荡荡地朝雪域进发,顾以微还是随军步行,晏文钦骑着马跟在她身后。
小雪变成大雪,落英纷飞,如搓棉扯絮,她的头上、衣服上都沾染的白雪,宛若出尘的仙子,如梦似幻。
她走得那样艰难,昨夜受了寒,体内的伤还未完全痊愈,又在雪地里走了好几个时辰,终是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娘娘,皇后娘娘!”
大军悉数停下,萧启瑞掀开马车的门帘,望了一眼雪地里的人儿,寒光凝聚。
“晏文钦,给她找一匹马。”
萧启瑞是不愿她到马车里来的,她那么轻易地影响了他的心情,而他怎么能被一个女人操控?
晏文钦不敢耽搁,为她寻来一匹温顺的白马,想要俯身抱起她。
却在他的手要触碰到她的时候,萧启瑞抢在了前面,狠狠地抱起她几乎是丢在马鞍上,顾以微腰间吃痛,努力地睁开了眼,淡淡地望着萧启瑞。
“朕只是不想你拖累行军速度。”萧启瑞有些许的慌乱,抱着她的时候心中想起了夜夜与她的欢好。
“谢皇上恩典,臣妾可以自己走。”多讽刺的道谢。
萧启瑞再一次被激怒,一手钳住她的玉颈。“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朕可以宠你也可以杀你。”
“那就请皇上现在杀了我。”雪光清冷逼仄,那清冷也透在她的语气之中,森冷而凛冽。
萧启瑞一把将她拖到雪地上,面色温柔,“朕不会杀你,如你所愿,你就一路走到雪域吧。”
“是……”顾以微说不出“臣妾遵旨”四个字,她哪里还是他的臣妾?触到他狠绝的目光,更坚定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着,似乎风一吹她又会倒下。
萧启瑞的眸光降至冰点。
好不容易熬到了夜里,她缩在一棵枯树低下休息,晏文钦为她送来的饭菜。
“晏丞相可是嫌皇上不够讨厌我?”
顾以微接过饭菜,勉强调笑,她确实疲惫得不行,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明日。
“娘娘是聪明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又何苦与皇上置气呢?”
晏文钦心下难过,忍不住劝道。
“你不懂,于他,我是再也不可能和颜以对了。”
顾以微扒拉着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此时,营中想起了悠扬的琵琶声,不用想也知道是渔玄所奏。
晏文钦也静默了,聆听着这深情延绵的曲子,忍不住偷偷看她。
雪花若有似无地飘落,她的青丝上恰好凝住了一朵,晏文钦抬手为她拂去那白雪,四目相对时,时光仿佛凝滞住。
突然琵琶声戛然而止,瞬息一抹黑影挡在他们跟前。
“皇上。”晏文钦面色如常。
“晏丞相倒是好兴致,不过朕的皇后朕要带走了。”萧启瑞冷魅无双,拉起顾以微将她扔进主帐。
渔玄已不在帐内,只留一把琵琶在椅子上。
“为朕奏一曲。”萧启瑞站在她身侧,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不知为何,听着渔玄弹奏琵琶曲时,他脑子里浮现的却是这个女人三年前在承德殿上演奏的身影。
“恕难从命。”顾以微撇过脸。
“不弹,可以。”萧启瑞暧昧地搂着她,“朕现在就去杀了晏文钦。”
顾以微蓦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萧启瑞,“这与晏丞相有何关系?”
萧启瑞立刻变了脸色,抓着她的手腕,“女人,别给朕装傻。”将她丢向琵琶的方向,“弹一曲,朕就放过你们。”
顾以微倒抽一口气,知道逃不过,便木然的抱着琵琶坐在椅子上,手指漫无目的的拨动琴弦,低眉信手之间,有如珠的音律盘旋滴落,曲调却也是空洞的,仿佛一声漫长的叹息,尾音长长。心中的悲喜在一瞬间被模糊掉,变得茫然而荒芜,如刚才的那一株枯树苍松遒劲,负雪昂然独立,然而冰雪也掩盖不住的是它的坚韧顽强。
自离开天牧国后,她就再没碰过琵琶,而今再奏,往事纷涌。晏文钦仍站在树下,听着那凄绝哀婉的曲子,负手而立。
雪花零散似暮春飞絮漫天,却是这样清寒,似韶华白头,叫人心一点点沉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