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听得出，她的声音复杂无比，爱恨交加。

叶丛缘和章道名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现在外婆无疑是吊打这个行将就木的女人，他们不需要再说点什么了。

那老妇人的儿孙也是一言不发，彼此都明白，这其实是两个女人的战争，或者说，是一个女人的不甘。

李大盗李启年如果对孙玉兰有一分情意，也不可能立下这样的遗嘱。这个遗嘱表明，他是防着孙玉兰再作幺蛾子的。

他情愿要心上人的一套衣服陪着，也不愿意要一个深爱他的女人躺在他身边。

外婆看着孙玉兰咳出血来，没有一丝的同情，她只感觉到痛快，痛快这个女人终于要死了。

“李大盗说了，你死了之后，把你名下的儿孙记在我名下……”外婆才说道这里，孙玉兰凄厉地叫起来，“不——不！那是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儿孙后代，绝不是你的，绝不是！”

叫着，又不住地吐血和翻白眼，似乎下一刻就要断气了。

李启年死的时候，她知道，她死后她的孩子们能顾认祖归宗，可是她却不知道，要以这么一个残酷的方式。她想着，怎么着，自己也是个平妻，孩子也是嫡子！

“我是我娘的孩子，我不同意。”一个老年男人沉声说道，眼圈却有些发红，眸中带着恨意。

那样的父亲，那样的父亲，实在太狠了。

“休想，我们才不是你的后辈，你做梦——”房中其他大大小小的男丁都高声叫道。

叶丛缘和章道名连忙把外婆护得紧紧的，精神也时刻注意着四周，生怕有人扑上来。

外婆轻轻咳了咳，想说话，可是四周全是激烈而愤怒的吵闹声，她细声细气的，根本压不过这些声音。

“闭嘴——”章道名冷喝道。

四周一下静了，紧接着见一个陌生的帅小伙竟然对自己呼喝，大怒，刚要开始继续怒骂，外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也不愿意要你们做我的后辈。所以我提议……”外婆说到这里，看向孙玉兰，“族谱没有你孙玉兰的名字，李老全几个，当做是庶子。你们若不愿意，大可另立族谱。”

这时外屋传来说话声，紧接着几个老头子被扶着走了进来，坐在最靠近门口的地方。

外婆见了他们，将刚才关于李老全一大家子上族谱的事又认真说了一遍，道，“当时李大盗去了，你们也在场的，应该可以证明我并没有胡说八道。”

几个老头子同时点点头，看向床上的孙玉兰，“老孙，后来老李子嗣单薄，我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事，老李的意思是，是你欠下的，得还上。”

“不能记在她的名下，绝对不能——”孙玉兰双手紧紧地抓住被子，手上青筋突突，异常恐怖。

儿子女儿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怎么能记在抢走自己丈夫的女人名下呢？她绝对不接受！

可是，如果不接受，她的儿女，就不被李家接纳，无法认祖归宗。

她嫁给李启年，和他生了那么多孩子，爱了他一辈子，结果孩子不在族谱上，等于不是他的孩子，她也不能接受！

孙玉兰浑浊的眼中流下了泪水来，在和眼前这妖精争了那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哭过，可是此刻她终于忍不住了。

原来只有她自己把自己当一根菜，那个被她惦记了一辈子的李启年，根本不把她当一回事。临死前，种种吩咐和叮嘱，都是为了那个小妖精！

“娘，我们另立族谱吧。”李老全见不得老母亲流泪，连忙开口。

孙玉兰快速回神，她行将就木，此刻骤然受到巨大的刺激，神智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不，庶子就庶子，按庶子立。”她说到这里，激动地看向外婆，“你刚才说可以这样的！”

叶丛缘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人是怎么回事，都什么时代了，还注重这个干什么？李老全他们自己新建一个族谱，把自己当第一代写上去不就行了？何必受这样的委屈？搞得好像外婆把他们逼上梁山似的。

外婆点点头，“可以。”说着看向门口那几个老人，点点头。

那几个老人见她点头了，便向床上的孙玉兰点点头。

孙玉兰送了口气，目光飞快地在自己儿孙跟前掠过，她想，纵然她不能上族谱，但她的孩子总算没有被记在自己最恨的人的名下。

至于庶子，都这个时代了，还分什么庶子嫡子吗？她身下人丁兴旺，比那小妖精好多了，那小妖精人口单薄，怎么也比不上她。

可是，终究意难平。

孙玉兰心里憋着一口气，我不是嫡妻，不是嫡妻……怀抱着这个巨大的怨念，她渐渐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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