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千余西夏追兵冲近里许,见阿依族人已入了关城,在城外叫嚷谩骂了一翻,才悻悻地退走。
一个戴着毡帽,梳着发辫的羌族老人被带到种世衡面前,而种世衡在横山羌人中名声极大,很有威信,这位羌族老人恭敬地跪下说道:“阿依族族长巍立扎槐拜见种经略使,感谢种经略使在危难之时,收留我阿依族人,巍立扎槐愿带着所有阿依族人永世归附大宋。”
种世衡不动神色地问道:“巍立扎槐族长,你们既然有意来投大宋,为何不事先派个人来与本官联络?让本官派兵接应于你?”
巍立扎槐声泪具下的说道:“种经略恕罪啊!上次种经略派人联络我族,族人畏于李元昊淫威,一时难以决断,可今年族中缺衣少粮,李元昊原先答应给我阿依族的粮食颗粒未见,眼看活不下去,小人便招集族人,商议来投种经略使,谁知此事被人泄漏出去,小人只好带着族人仓促来投,半路上被党项兵马追及,小人等且战且走,半数族人惨死于党项人的刀下,种经略啊!您可得为我阿依族人做主啊!好歹让我们有个容身之地……”
种世衡听他一一细述着,根据细作回报,西夏这个冬天确实不好过,许多地方的百姓食不果腹,民生极为困苦,从这一点来说,李元昊无力接济阿依族倒也可信;种世衡又询问了一下,便让人带着阿依族人下去暂作安置。
巍立扎槐刚被带下去,种世衡就对种谔问道:“谔儿!你看这阿依族人可有何不妥之处?”
种谔在上次攻打兜岭时立下不小的战功,如今已升为指挥使,此时略一思索便答道:“父帅,孩儿看来,这些羌人不似使诈,第一点,他们身上的身上的伤口孩子仔细看过,确实是真的,第二点,这群羌人中半过是老弱妇孺,若是有心来诈城,应该不会带这么多老弱跟随前来。”
种世衡听了微微点头,至少自己儿子观察还是比较细致的。
从晏府出来时,许清还在回想晏殊的话,今天是婚后第三天,许清陪着晏楠回门,按大宋的风俗,婚后第三天或第七天是新娘子回门的日子,清平那边只有等几天再去了。
早上进晏府,许清便被晏殊拉到了书房,再次严重警告他,接下来行事要低调一些,按晏殊的说法,现在自己应该采取清静无为的策略,无过即是有功。
其实许清也知道,现在应该做的是把基础打好,自己的根基还是太脆弱了,现在的自己就象立在巨人的肩膀上,这是很危险的事情,政治不是这么玩的。
政治上你要想挺立不倒,那就得象大树一样,先把根深深的扎入地下,站在巨人肩膀上看似很风光,却没有属于自己的根基,一切不过狐假虎威而已。
象现在自己在朝中,万一晏殊一倒,自己就缺少底层的支持,有些事光有赵祯的支持是远远不够的。
历史上范仲淹变法,也得到了赵祯的大力支持,但总体而言,范仲淹入主中枢的时间太短,缺乏普遍性底层支持,他所有的变法就象没有根基的空中楼阁,经不起一点挫折。
政治这东西,位子一下子窜得太高,绝对不是好事,这是许清这次有功不敢领,宁愿自污的原因所在。
晏殊今天还提到,自己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非正途的科举出身,除了容易受人质疑之外,更要命的是没有人家科班出身的有同年。
自有科举以来,师生关系、同窗关系以及同年关系,是官员最关键的几样法宝,官场关系的经营,往往就是从这几个方面开始的,而这几种关系大体上也是最牢固的。
很可惜,许清现在恰恰缺乏这些关系,若他也有上百同年在各地为官,那么自上而下,很快就能编织出一张牢固的关系网出来。所以晏殊提醒他,现在一定要注意搞好与底层官员的关系,在这方面要比别人更努力经营才行。
而且和范仲淹他们这种君子之盟,其实同样非常脆弱,所谓君子大都是认死理的,一但见解不同,常常就是分道扬镳之时,与欧阳修的裂痕,就是一个鲜明的实例,这些人并不见得都能靠得住啊!
这回许清算是虚心受教了,现在有晏殊和八贤王在,经营这些关系那就是事半功倍,有时候你不去找别人,别人也会找上门来。
关键就看你怎么取信于这些人,把他们真正变成自己的盟友了;要知道不管你想做什么事,施行什么政策,缺乏了底层的支持,再好的政策到了下面,也能把你弄成畸形怪胎。
最生动的例子就是王安石的青苗法,法是好法,对朝廷对百姓都有利,但真正施行后,却被下层官吏变成了剥削百姓的依据;从这些活生生的例子,不难看出经营下层官场关系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