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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牛皋下黑手,张俊绝情义。下场!
“田师中!敢谋刺我大金使臣!我要灭你的九族!”
撒离喝得了财物,正满意于宋人的贡奉,所得的银钱达到二十三万缗,超出此前的预期,但见到只剩半条命返回的肖魁,仍是怒不可遏,在凤翔府高声咆哮,随即收拾河南、河中、凤翔、解州兵马,骑步军共二万五千人,逼往襄阳府,与正对面的鄂州御前军遥相对峙,鄂州军中一日数惊,都晓得撒离喝来与那肖魁报仇。
田师中自然魂飞天外,在府中惶惶不可终日,此时便只得倚仗牛皋等元老暂统麾下可战之兵,防住襄阳、邓州、唐州、蔡州一线,自家却连珠般往临安发去求援札子,张俊得书大是惊怒:“此儿如此不肖,竟然让那金使在鄂州地头遭此横祸!这番老夫如何保得?”当下第一要务是撇清干系,张俊立即上书向赵构请罪,毕竟田师中称其为父,朝野共知,且当初举荐田师中代替王贵之职,也是张俊一力承担,如今这“擅起边衅,破坏和议”之罪田师中是担定了,如何让这小贼拖累本王?是以奏书中言辞恳切之至,严辞请求赵构将田师中“罢职拿问,下大理寺中勘求实情!”
赵构惊惶之下,见这奏章上得亲切,如在溺水中捞到一根浮木,这不是有现成的替罪羊么?当下召秦桧商议处置方略,秦桧见张俊所上奏章,其中对田师中只有问罪,毫无开脱之意,不觉讪笑:“这老张也晓得怕死!”当下与赵构密密商议,着何铸为使,赴撒离喝军中请罪,并送去金帛五万缗,以求其撤离襄阳返河北,另一边则赉严旨至鄂州,召田师中解职赴临安,鄂州军则由牛皋暂代,如王贵昔时所行之事一般,也是权领都统一职,算来牛皋久在王贵、张宪等人之上,这几年来才颇不得志,原本还在田师中算计之中,打算要他好看,谁料竟有一日取田师中而代之,鄂州地界人心大快!
田师中得旨,如劈开颅骨成八瓣,倾下一盆雪水来,气丧意沮,帐下有贴心的将校狠狠道:“相公谨守此间数年,无甚过犯,朝廷直如此见罪!不若就这鄂州御前军据荆襄六郡,看朝廷有何人敢来代这军职!”田师中只是回光返照了片刻,仍旧灰心道:“莫说这王德与某家不谐,淮西军近在咫尺,端看这鄂州,昔时岳鹏举麾下,有几人能够保某家逃生?”
这话倒也说得在理,圣旨到达的消息瞬息间传遍鄂州,只有牛皋尚在进往襄阳的途中,犹在为麾下一班老弱残兵大为光火,在那里对着一名站在路边的将领挥鞭怒骂:“这等夯货,也敢统军,你这统领花几两银子买的?连柄刀也拿不动,如何上得阵去?若是见了金贼时,你这等狗才跑得比谁都快!还不快快卸甲领杖责!”
那被责的统领却是嘴硬:“牛大爷,某家虽不才,也是田相公亲许的统领之职,若是大爷不信,可着人往鄂州问得分明,莫非牛大爷之意,道是田相公识人不明?咱虽不能战,却也晓得些兵法,上阵之时,未必就输给金人了!”
牛皋本来在岳飞麾下时,治军素严,所部两万余兵马,在京西路上纵横无敌,岳飞每有大战,必遣牛皋率孤军为前驱,信重有加。至田师中主鄂州,才见军纪败坏,心痛如煮,三五年间,一只无敌雄师生生被田师中败坏得七七八八,能战之士尽颓,军中耀武扬威的尽是银钱买官之徒,老早就憋了一肚子火,闻说此言,又见麾下不敢执行军令上前责打那统领,晓得是田师中亲信,当下立即爆发,下得马来,一把揪住那统领:“大胆狗才,在老牛军中还敢还嘴!此处须不是鄂州,便宰了你这狗才,不信那田师中敢砍了老牛项上人头!”众将校见不是事,纷纷上前劝阻,牛皋转头瞪住众人,大喝道:“都给老子滚开!你们怕那田师中,老子却不怕!”
当下一脚踢翻那统领,两把扯开那小子盔甲,抢过刀柄直打得皮破肉绽,那统领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哭号:“牛黑子!鄂州御前军须不是你作主!辄敢不敬田相公,不怕咱家回鄂州报与相公知道,革了你的军职!”
牛皋年迈五旬,哪里听得这个,当下手中用力,打得越发来劲,旁边诸将见牛皋火大,不敢劝阻,只在一边暗叫不好:“田师中本不满牛爷已久,若非金人逼来,哪里肯让牛爷率军?眼下这般,只怕金人退去之时,便是牛爷倒霉之际!”。便在不可开交之时,大军之后尘土飞扬,来人大呼:“牛都统何在?速速接旨!”
牛皋虽然胆大,却也晓得接旨不是小可,当下住了手,便在那统领哭号声中接了圣旨,内容却是“御前军鄂州都统田师中,擅起边衅,不遵朝廷,着即赴临安奏事,副都统牛皋娴熟军事,可权知鄂州军事宜。”
众军听罢,都是大愕,牛皋待那圣使远去,盯住那在地面哀嚎的统领,鼻中“哼”了一声,那统领吓得住了声,只叫得一句:“牛爷——都统饶命——”牛皋眼下初领鄂州军事务晓得万般头绪艰难,哪里还有心思在此蘑菇,当下将这小子交给军中其余将校,嘱其仔细襄阳事务,未得将令,不得擅攻,这才率数名亲随,匆匆返鄂州府大营中。
田师中早出了府衙,正在心急火燎地收拾财物,鄂州城中数处产业,也非一两日间可以收拾得完,晓得此事干系重大,连林大声也得到秦桧密札,不敢前来过问,只怕惹祸上身。牛皋也不闻不问,只管召集军中将佐,原来岳飞麾下旧将,一概起复,军中凡有得自田师中的职衔,全数落职赶人,军中数日军整肃,略略有了些旧观,但仔细察看军中事务时,老牛只得叫苦:昔年十万精兵,眼下不足六万;曾经大败兀术的三万精骑,连可用的战马都不足万匹;兵器甲胄大半破败,库藏粮秣不足半年之需,士卒近年来所领军饷按月不过二三百文,朝廷核发的数量应该是实发数的七倍!当年朝廷每月拔付的各项开支达到六十万缗以上,眼下则只得二十余万缗,居然让军中将校逐级发财,至军中急需使用的器械修造,以及买马练兵等项,则远远不足应用。
牛皋在营中欲哭无泪,却知道眼下发作于事无补,朝廷里喜欢听的是边事平静,军耗越来越少,若是斗然间要求朝廷增加银钱,只怕这都统做不到三个月便罢。但眼下最为着紧的却是要将这不足六成的“岳家军”恢复些许战斗力,以迎接撒离喝可能的进攻!便在此际,踏白军中细作来报:“田师中押了七十余车财物,明日将出鄂州!”
天明不过个把时辰,辰时未过,鄂州城外十里,一列长长的车队缓缓经过十里亭。田师中只得二百随从相护,却押了六七十车物事,往临安而去,眼下正立马十里亭,无限沮丧地看着远处渐渐远去的鄂州城。这番本待要调度船只沿江相送,军中可用之船却为牛皋所制,不敢妄离鄂州,甚至连那江中最为庞大的晋城商号货运船队,也以“货主已经订下”为由,不肯与他方便,不得已才押送走陆路。